第二十三章

“……是嘛,那我就派幾個人守在東京站。養老院那邊都問過了嗎?……這樣啊。見到本人了?……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盯住她母親別松懈。我們這邊會聯系當地的警方……嗯,知道。那就看你們的了。”電話掛斷後,小林看著石垣。“淺居博美已經上了東海道本線,應該會從米原換乘新幹線回東京。”

“淺居見到她母親了嗎?”石垣問。

“是的。她跟那裏的人說,他們收容的女人可能是她母親的朋友,要求見一面。”

“然後呢?”

小林搖了搖頭。“很可惜,她們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現在還不知道。兩人在一起大約十五分鐘,過後淺居說不是她要找的人,於是離開了養老院。”

“不是她要找的人……她母親那邊有沒有透露什麽?”

“也是一樣,說她以前從沒見過淺居這個女人。問她聊了些什麽,她也只說沒什麽特別的,就不作聲了。不過……”

“怎麽了?”

“據見過她母親的那名調查人員說,她似乎很消沉,像是在害怕什麽事情。”

“害怕……”石垣視線的那一頭正是加賀,“到底發生了什麽呢?那兩個人之間。”

加賀擡起頭。“或許是把一切都坦白了吧。”

“也就是她父親偽裝自殺後隱姓埋名了三十年的事情?”

“為了把事情講清楚,包括究竟都發生過什麽,可能她已經向母親說明了一切。”

“為什麽事到如今要跟母親坦白呢?”

“難道不是因為已經有所覺悟了嗎?”

“覺悟?”

“真相即將被公之於眾的覺悟。我雖然只是暗示她,他父親有死在別處的可能性,但她應該早已考慮過,當時死的其實另有其人這件事情遲早也會被人察覺到。說到底,她終究是個聰明的女人。”

石垣點頭後,又擡頭看著站在一旁的小林。“你怎麽看?”

“我保留意見。加賀的假設,我是半信半疑。”

“我也覺得這很荒唐無稽,但是那篇新聞報道確實存在。而且如果加賀說的就是真相,那麽很多謎題就可以解釋清楚,這也是事實。”

“我當然知道。淺居博美去見母親的理由或許正如加賀推理的那樣,但是總覺得難以置信。三十多年,他能堅持這麽久嗎?我也有女兒,我覺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是嗎。是生還是死,不,是讓女兒生還是死,面對那種局面的時候,為人父母的應該能夠狠下決心吧?而且也沒有其他路可走。”

聽到石垣的提問,小林呻吟了一聲,陷入沉默。

松宮在一旁聽後,心裏對小林的話表示贊同,因為加賀的推理實在太具沖擊性。

種種跡象和證據都表明淺居博美和綿部俊一之間有關聯,這已毫無疑問。但是綿部俊一究竟是誰?他是淺居博美和押谷道子都認識的人,在之前的調查中,松宮等人認為他就是苗村誠三。但從宮本康代的證詞來看,已經可以確定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聽到這個消息的加賀覺得應該“將問題簡單化考慮”。他跟石垣等人說了以下的話:

“淺居博美和綿部俊一之間的聯系,據我所知至少已經持續了十多年。可以想象,一直支持著幾乎跟任何人都沒有聯系的綿部生活的,正是淺居博美。能夠長久保持這種狀態的人際關系種類很有限,那一定是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比如從心底愛著的戀人,或者是最親近的血親。從綿部的推測年齡、現在行蹤不明和押谷道子也認識他這三個條件出發來考慮,符合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淺居博美的父親忠雄。”

淺居忠雄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在自家附近跳樓自殺,但這種說法只出現在琵琶學園的資料中,並沒有通過任何正式材料得到確認。與淺居博美同年級的學生對此幾乎完全沒有記憶這一點也很可疑。所以加賀推測忠雄或許是死在了其他更遠的地方,而且死去的並不是淺居忠雄本人。利用他人的死,淺居忠雄將自己從這世上抹去了。如果這樣考慮,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釋。

抱著這樣的假設,加賀問了淺居博美一些問題。他認為從博美的反應來看,可以確定自己的推測沒錯。之後他發現了那篇新聞報道。報道上說,由於死者的指紋和遺物上的一致,而一同旅行的女兒也確認過遺體,所以可以確定其身份。考慮到三十年前那個時代,只要沒有特殊的作案嫌疑,警察也不會再做過多的調查。

那麽死的究竟是誰呢?就連加賀也無法知道得那麽透徹。但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說,那麽淺居父女就是懷抱著巨大的秘密一直活到今天。那是一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秘密。自己主動制造出死亡的假象,然後以毫無關聯的另一個人的身份走完剩下的人生——這雖叫人難以置信,但如此一想,那幅素描圖上陰沉的表情便也可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