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6(第2/5頁)

他們照例進入最裏面那個十疊大的房間,房間有外廊,透過外廊能看到院子裏的花木。一進那個房間,大家就不知不覺地齊整腳步,端坐下來。

南澤準備茶的時候,六個人都怔怔地望著外面的庭院。

“上次來的時候還是春天,那棵樹開滿了白花。”加賀站在外廊上指著一棵矮樹說。

“那是吊鐘花,”波香說道,“它開的花很像鈴蘭,是落葉樹,可現在葉子尚未變紅,時間有點太早了。”

“懂得真多啊,是聽老師說的嗎?”

若生這麽一問,波香面無表情地答道:“不,是聽祥子說的。”

南澤雅子把茶具拿了過來,六個人面向她坐好。經過了幾次這樣的聚會,他們連座次都無形中決定好了,首位是波香,接著是沙都子。

沙都子的目光始終緊跟著南澤的手。南澤的動作毫無贅余,行雲流水一般,手中的茶刷像機器一樣精準而又安靜地搖動著。

他們拿起茶碗,感覺著那沉甸甸的分量。茶碗裏積著草色的沉澱,上面漂著比串珠略小的泡沫。按裏千家的規矩,要和著泡沫一飲而盡,然後默默地把茶碗放回原處。

“若生,還有伊澤,”南澤制著茶說,“你們也已經十分熟悉茶道了啊。”

“啊,算是吧。”若生端著茶碗,看著華江說。

他們中只有這兩人沒有學過茶道,一開始是勉強被拉來喝茶的。華江很快就熟悉了茶道,但若生卻感覺比登天還難。在他看來,這就跟喝繪畫顏料一樣,讓人很不舒服,所以並不喜歡。但最近他總算也能時不時泡個茶喝了。

大家說了說各自的近況,也夾雜了一些閑聊。暫告一段落後,沙都子放下茶碗問道:“老師,您最後一次見到祥子是什麽時候?”

南澤的脖子微微前伸。“這個啊,準確的日子我已經記不清了……大概暑假後半段的時候她來過一次。”

“暑假?”沙都子和波香對視了一眼,“找您有什麽事嗎?”

“有什麽事?這我可想不起來了,感覺也沒有什麽很特別的事吧。”

“只是喝了茶就回家了?”

聽到加賀的這個問題,南澤只答了一句:“是啊。”

“你們都想知道牧村自殺的原因吧?”南澤一邊為波香制第二道茶一邊說。沙都子無言地點點頭,波香也跟著點頭。

“藤堂,你一定也想知道吧?”

忽然被人詢問,藤堂吃了一驚,渾身都僵住了。他先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嘴唇微微動了幾下,最後用顫抖的聲音說:“想知道啊,確實。”

“我嘛,倒是不怎麽想知道呢。”南澤放下了茶碗,波香隨即端了過去。“我可不想讓牧村一直保守著的秘密暴露出來。況且人已經死了,對我們的追查可是想反抗也無力啊。”

“我們也是難以釋懷啊,”華江說著就哭了,“不管有什麽秘密,我們可都是能跟她分享的朋友啊。”

“不能對你們說的才叫秘密哦。”南澤雅子環顧自己的這些學生說,“再喝一道茶怎麽樣?”

在歸途中,沙都子和波香中途就下了車,目送其余四個人離開之後,又坐上了反方向的車。

兩人並排坐下,取出了那本刻著紅色薔薇浮雕的日記,沙都子急不可耐地翻到要找的那一頁。

八月二十日。今天去了南澤老師家,一邊欣賞老師的手藝,一邊聊天。但一直都是我在說話,老師只是在聽著……”

“上面沒寫老師說了些什麽。”沙都子說,她想起了佐山的話:“日記就是這樣一個東西,心裏有事不想讓別人知道,寫的時候卻又會設想別人正在看自己的心事。”

“但我覺得她們談的就是講座旅行的事,祥子很單純,思想又有些保守。要是她和其他男生發生了關系,說不定她覺得就得判死刑呢。”

接著波香又認真地說,在這方面本應該多進行一些教育的。

兩個人再次來到南澤家,南澤還以為她們落了東西。但是當沙都子說,想要談些私密之事時,南澤表情變得凝重,只是嘴角掛著一絲微笑。“請吧,這次就喝點咖啡吧。”

南澤說著便把她們領進了客廳。這個地方連沙都子也沒來過,足足有十二疊大,客廳一角有一張舊桌,桌腿還雕著花,一套百科全書擺在桌子上。書和桌子看上去都有年頭了,上面卻是一塵不染。

“這是我過世老伴的東西,”見沙都子一直盯著那邊,南澤一邊擺放咖啡杯一邊說道,“這裏以前是書齋,書架什麽的都有,可惜基本上都處理掉了……”

南澤雅子的丈夫是某所國立大學的數學教授,十多年前就過世了,從那以後,南澤就一直獨自守著這所房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