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途經瑞典

波洛回到座位上坐下,嘴裏哼著小曲。

“可惜她太聰明了。”他嘟囔道。

“誰?”

“梅根·巴納德。梅根小姐。‘言辭’,她脫口而出。她立刻就明白了我說的話毫無意義。其他人全上當了。”

“我覺得似乎有道理。”

“似乎有道理,對。這就是她的感覺。”

“你當時說的難道不是真心話嗎?”

“本來可以用一句話概括。但我即興重復了很多遍,這一點只有梅根小姐意識到了。”

“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好吧——為了讓大家行動起來!給所有人灌輸一種印象,還有事情要做!也許可以這麽說,為了開始談話!”

“你不認為這些調查方向能有什麽結果嗎?”

“哦,永遠有可能。”

他咯咯笑了起來。

“在悲劇中間,我們開始了喜劇。是不是這樣?”

“你什麽意思?”

“人性戲劇,黑斯廷斯!你思考一分鐘。一個共同的悲劇讓三組人坐到了一起。緊接著,第二部戲就開場了——就在眼前。你還記得我在英國辦的第一個案子嗎?哦,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用簡單的辦法讓兩個相愛的人和解——將其中一個以謀殺罪名逮捕!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方法了!在死亡中求生存,黑斯廷斯……我發現,謀殺是個偉大的媒人。”

“真是這樣,波洛,”我驚呼道,“我相信他們所有人想的都是——”

“哦!我親愛的朋友。那你自己呢?”

“我?”

“對。他們離開後,你從門口回來的時候,難道嘴裏不是哼著小曲嗎?”

“哼小曲並不代表麻木不仁。”

“當然,不過,那個曲子告訴了我你的想法。”

“真的嗎?”

“真的。哼小曲是很危險的。它會泄露一個人的潛意識。我想,你哼的那個曲子可以追溯到戰爭年代。那首歌是這樣唱的,”波洛用一種討厭的假聲唱道:

“有時我愛深色頭發的美人,

有時我愛金色頭發的美人,

她從伊甸園來,途經瑞典。

“還有什麽能比這更暴露真相嗎?但我認為金色頭發的美人要勝過深色頭發的美人!”

“真的,波洛。”我叫道,臉有點兒紅。

“這很自然。你有沒有注意到,富蘭克林·克拉克突然和梅根小姐達成了一致意見?他探過身去看她?還有,你發現沒有,托拉·格雷小姐很生氣?唐納德·弗雷澤先生,他——”

“波洛,”我說,“你簡直多情到無可救藥。”

“我才不多情。多情的人是你,黑斯廷斯。”

我剛想跟他就這個問題激烈地辯論一番,但這時門開了。

令我驚訝的是,進來的人是托拉·格雷。

“請原諒,我又回來了。”她鎮靜自若地說,“不過,有些事我想告訴你,波洛先生。”

“當然,小姐。請坐吧。”

她坐下來,開口前猶豫了一分鐘,像是在斟酌詞句。

“是這樣的,波洛先生。克拉克先生剛才很大方地讓你相信我是自願離開康比賽德的。他是一個非常和藹忠誠的人。而實際上並非完全如此。我本來打算留下來——還有大量與收藏品有關的事情要做。實際上,是克拉克夫人希望我離開的!我可以體諒她的難處。她病得很重,腦子被藥物搞糊塗了。她變得多疑、愛幻想。她對我的反感已經到了失去理智的程度,堅持要求我離開那個家。”

我不得不佩服這個姑娘的勇氣。她沒有像很多人那樣試圖掩蓋真相,而是以令人欽佩的坦率直奔主題。我對她充滿了欽佩和同情。

“你能來告訴我們這個真是太好了。”我說。

“了解實情總是更好的。”她微笑著說,“我不想躲在克拉克先生的騎士風度背後——他非常有騎士風度。”

她的話語裏有溫暖的光芒。她顯然無比崇拜富蘭克林·克拉克。

“你一向很誠實,小姐。”波洛說。

“這對我來說是個打擊。”托拉傷心地說,“我不知道克拉克夫人這麽討厭我。事實上,我一直以為她挺喜歡我的。”她苦笑了一聲,“人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她站起身。

“這就是我想說的。再見。”

我陪她下了樓。

“我覺得她是個光明正大的人。”回到房間裏,我說,“勇氣可嘉,這個女孩。”

“而且精於算計。”

“你這是什麽意思——算計?”

“我的意思是她有向前看的能力。”

我懷疑地望著他。

“她真是個可愛的姑娘。”我說。

“穿的也很可愛。馬羅坎縐和銀狐領——很時髦。”

“你真是個女裝設計師,波洛。我從來不注意人們穿什麽衣服。”

“你真應該加入裸體主義者聚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