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夫人,可否給我解釋一下‘fey’這個字是什麽意思?”

阿勒頓夫人看上去有些驚訝。她跟波洛正艱難而緩慢地朝可以俯瞰第二大瀑布的巖石走去。其他人大部分都騎著駱駝,但是波洛覺得坐在駱駝上跟在船上一樣晃動不安,阿勒頓夫人則認為此事有關尊嚴。

他們前一天晚上抵達瓦迪·哈勒法。今天早上,兩艘汽艇把所有的遊客都載到第二大瀑布來,只是少了理查蒂先生,他堅持要去一個叫塞納姆的偏僻地方探險。他解釋說,那個地方是阿蒙尼姆赫特三世時期努比亞的門戶,那裏還有一塊石碑,記載著進入埃及的黑人必須繳納關稅。為了阻止這種個人行動,導遊用盡各種方法,但毫無效果。理查蒂先生下定決心,拒絕了各種反對意見: (一)這次冒險不值得; (二)他無法去那裏探險,因為不可能弄到汽車; (三)找不到能完成旅行的汽車; (四)汽車價格太貴。對第一種意見,理查蒂先生嗤之以鼻,對第二種意見表示懷疑,對於第三種意見他說自己可以去找車,而關於第四種意見他說自己能流利地用阿拉伯語討價還價。最終,理查蒂先生還是走了——鬼鬼祟祟地離開了,以防其他一些遊客也想效仿他,擅自改變旅遊路線。

“Fey?”阿勒頓夫人歪著頭,思索著答案,“呃,這是個蘇格蘭單詞,意思是樂極生悲,你知道,過於美好的都是不現實的。”

她越說越多,波洛專心地聽著。

“謝謝你,夫人,現在我明白了。昨天你那麽說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多伊爾夫人逃過一劫之後。”

阿勒頓夫人微微一顫。“那真是生死攸關的一刻。你覺得是那些小黑孩滾著玩的嗎?全世界的男孩都喜歡玩這個——倒不是真的想要傷害誰。”

波洛聳了聳肩。“有可能,夫人。”

他換了個話題,說起了馬略卡,並從訪問的觀點提出了各種實際問題。

阿勒頓夫人現在非常喜歡這個小個子男人了——可能一部分是出自矛盾的心理。她覺得蒂姆總是想辦法破壞她和波洛的友誼,武斷地把波洛概括成“最壞的粗人”。但她可不覺得他是個粗人。她猜測可能是波洛奇異的外國服飾造成了兒子的偏見。她覺得波洛是個有智慧、能激勵別人的同伴,並且富有同情心。她認為自己可以信任他,所以忽然就把自己不喜歡喬安娜·索思伍德的想法和盤托出。說完之後,她輕松了很多,而且,為什麽不能說呢?波洛不認識喬安娜——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見面。為何不從那種讓自己備受折磨的妒忌心思中解脫出來?

與此同時,蒂姆和羅莎莉·奧特本也在談論著她。蒂姆剛才一直在半開玩笑地詛咒自己的運氣。他的健康狀況還不至於到了真正危險的地步,但也不足以讓他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沒什麽錢,也沒什麽稱心的工作。

“冷淡、沒精打采的生活。”他不滿地總結道。

羅莎莉忽然說道: “你有一樣讓很多人羨慕的東西。”

“什麽?”

“你母親。”

蒂姆驚訝的同時也很開心。

“母親?是的,當然,她是個非常獨特的人,很高興你能看到這一點。”

“我認為她很不可思議。她看上去是那麽可愛、那麽從容自若,好像什麽事都不會讓她煩惱,而且,還有……還有,什麽事她都覺得好玩。”

羅莎莉很急切,因此有些結巴。

對這個女孩,蒂姆心中生出一種溫暖的感覺。他真希望自己能以同樣的熱情誇贊羅莎莉的母親,然而可悲的是,在他看來,奧特本夫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物。他為自己無法做出回應而感到窘迫。

範·斯凱勒小姐留在了汽艇裏面,她可不想冒著危險騎駱駝,或者用自己的雙腳走上去。她沒好氣地說: “很抱歉讓你跟我一起留在這兒,鮑爾斯小姐。我本來打算讓你去而讓科妮麗亞留下來,但是女孩都是自私的,她沒跟我打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跑了。我看到她在跟那個可惡的沒教養的年輕人說話,就是那個叫弗格森的。科妮麗亞讓我失望極了,她在社交上完全沒有天賦。”

鮑爾斯小姐用她那一向都很平淡的聲音回答說: “沒關系,範·斯凱勒小姐。走路去那裏會很熱的,而且我不喜歡那些駱駝背上的墊子,很可能有跳蚤。”

她調整了一下眼鏡,眯縫著眼睛看了看下山的那些人,又說: “羅布森小姐沒和那個年輕人在一起,她跟貝斯納醫生在一起。”

範·斯凱勒小姐哼了一聲。

自從她發現貝斯納醫生在捷克斯洛伐克有一家很大的診所,而且在歐洲是個聲名遠揚的內科醫生之後,她開始對他親切多了。況且,不用等到旅行結束,她可能就會用到他的專業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