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遇險

1

當夜回到自己房間的久美子忽然接到一個來歷不明的電話。

“你是雨村久美子嗎?”這是個故意壓低話音的男人的聲音。如果是這個飯店的工作人員打來的,可能是怕人聽見,口氣簡慢。當久美子回答之後他馬上便說:“你不要再找你丈夫的下落了,找也是徒勞啊!”

“您是哪位?為什麽要這樣說呢?”久美子實感意外,於是反問了一句。

久美子覺得這一定是方才在側面窺視著她的那個人打來的,並且是從大町車站一直跟蹤而來的,甚至可能是從新潟或東京就一直跟在她的後面。為什麽他要盯稍呢?

“總之,你不要找了,這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那男人帶著強硬的口吻說。好象是從內線打來的,聲音大而清晰。

“這是為什麽呢?雨村是我丈夫,妻子找丈夫為什麽不行?”

“現在不能講。我只能告訴你,這不僅僅是警告。應馬上返回東京!這是為了你,對你有好處。”話說完不等久美子再回話就把話筒放下了。

她立刻査了交換台,詢問剛才的電話是從哪裏打來的。回答說各個房間互相打的內線電話是無從查對的。

這究竟是誰打來的呢?只有一點是聽清楚了,就是告訴她找丈夫會惹出麻煩。

為什麽找丈夫竟會惹麻煩呢?最簡單的分折,那就是雨村讓別的男人給她打的,讓她死心塌地不要再找。如果是這樣,說明雨村還活著,並且因為某種原因,他不願和久美子見面。

久美子覺得自己被丈夫徹底拋棄了,不由產生了一種絕望的心情。

2

第二天,久美子決定去黑部湖看看。昨晚是天黑後到旅館的,沒有看清周圍的景色。一覺醒來,晨曦已驅散了黑暗。外面的景物映入眼簾,頓覺煥然一新,神清氣爽。

眼前一片蒼翠的松林,旅館那條紅屋脊在青松映襯下,顯得格外鮮艷奪目。一座高大山峰,宛如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在松林後邊戴著剛剛換上的銀帽,雄偉地挺立在碧空之中,默默地觀察著人間的一切。山後射出了萬道霞光,一輪紅日正在冉冉升起。山中清晨的空氣象過濾了似的清沏,如果不是有山阻隔真可一望百裏吧。這山國晨景的壯麗,縱然是美術大師的妙筆也是難以完全勾畫點染出來的。

久美子從旅館出來先在附近轉了轉,由近及遠地看了看周圍的景物。她想,雨村和冬子大概也在這附近飽賞過大自然的風光吧。可現在,她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即使有賞心悅目的美色,雄偉壯麗的奇景,也難以排遣人間的嫉妒、憂傷和憎恨。

久美子想,正是在這裏有人間的悲哀。也正是這種悲哀使自己為追尋丈夫的蹤跡來到此地。這次旅行的目的是要把丈夫的心奪回到自己這兒來。當然,自己也知道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這次旅行也許是沒有盡頭的,即使有,那也要在很久很久以後。

久美子現在勿寧說為自己受嫉妒心所支配反而感到快慰。因為如果沒有這種熾熱的情感,她也許不會自己一個人繼續著這樣艱苦旅行的。這雖然是可悲而又可憐的,可是為了把雨村奪回來,她正在把嫉妒化為力量,象阿修羅神一樣去追蹤保護自己的丈夫。只有在嫉妒消失的時候,她才肯罷休。

久美子好象用挑戰似的心情望著眼前的山巒。朝陽照耀著山峰。山外是一望無際的碧空。在天空和山巒相接的地方,白雲微微浦起,仔細一看,那不是白雲,好象是煙雪在翻滾。山頂上一定在刮著強勁的狂風。

--如果丈夫在那高山之巔,我也要登上去!久美子把這句話做為自己堅定不移的誓言。

3

請飯店登記處給叫了車,久美子去了黑部湖.

車一開動就上了大町市收費公路。路很直,車幾乎一個彎沒拐地開到了黑部水庫大壩的入口扇澤。她由這兒換上了無軌電車。無軌穿過關電隧道,一氣兒就到了黑部湖瞭望台。

今年夏天,久美子曾來過扇澤,不過,那時她沒有鉆過山洞,而是經過針木雪溪一直登上針木嶽的。

那一次來是尋找屍體,而這次來是尋找也許還活著的人。尋找活著的雨村比登針木嶽尋找遺體的心情還要難受。她的心情象山鄉裏空蕩蕩的碧天一樣蒼茫而空虛。

無軌電車乘客不多,這也許是一半由於登山季節接近尾聲,一半由於不是假日的緣故。從後立山連峰山腰穿過去的大遂道,坐無軌電車很快就通過了。十分鐘就到了水壩旁的車站,從這兒下車,登上瞭望台的台階,走不遠就會突然感到前面豁然開朗,後立山西面的高大的立山連峰就象在頭上一般。大町市上空雖然晴朗,可是一穿過遂道就不同了,山腰上有雲朵在蠕動著。這裏氣溫下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