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流浪漢之死(第2/5頁)

每天就像鼴鼠一樣挖坑掏洞,介紹人還要從好不容易掙到的四千多日元(當時的日工資)抽出三五百元的提成。其余的錢就是繳房費和夥食費,手頭也就所剩無幾了,根本沒有向家裏匯款的余地。所吃的全是面條米飯,有時為了解除繁重勞動所帶來的疲勞以及遠離家人的寂寞,不得不喝一杯廉價的燒酒。

但是,即使這種工作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從一大早他就佇立在臨時工頭經過的路上翹首以待,只有在運氣好的情況下才能找份活幹。

放在集體宿舍的惟一財產——旅行包被別人偷走了,那裏面裝著他僅有的一點錢。他責問宿舍老板,可對方說這裏是自己的東西自己管理,根本不理箱守這個碴。沒多久,住宿費也沒有了,雖然想打道回府,但卻沒有盤纏。

一年後,箱守想一點一點地靠近老家,便來到了新宿。這裏是他來東京時首次步入的街道,對他來說,這裏就是東京的門廳。

這是條奇妙的街道。山谷是社會上的零落人三三兩兩碰頭的地方,而新宿則是人間的“雜燴鍋”。山谷被清一色的臨時工搞得烏煙瘴氣,而在新宿,臨時工和流浪者只不過是構成那條街的“一個階層”。

他們雖然絕對不能成為街道的主角,但這條街卻能確保他們的起居場所。總之,新宿沒有主角。在這裏,常住居民、僅在白天或僅在晚上的投宿者、以及單純的移動者均一律平等。

所以,箱守把這裏當做了他的根據地。飲食街有豐富的食品,除去從卷簾鐵門落下的深夜到清晨4點這段時間,只要一進車站,便可遮風避雨。東口匯集著50名左右的流浪漢,但流動性大,沒有形成固定的群體。

正因為如此,才令人樂不思蜀。箱守在過流浪生活期間,很快便習慣了這裏的一切。家鄉的往事、親人的生活猶如遙遠的過去,在他的頭腦中日漸淡薄。

毫無野心、消除了一切欲望,不承擔任何責任,從這點來看,世上沒有比流浪者再輕松得意的了。想睡就睡、想起就起,餓了就去找剩飯。

他們不屬於任何單位。不屬於鄉鎮,不屬於公司,甚至不屬於國家。他們僅僅寄生於社會。雖然他們寄生於世,但沒給任何人添加麻煩。他們靠這豐富社會的殘羹剩飯而生存。

同往昔的“乞丐”不同,如今的流浪者並不那麽寒磣。手提全部家當,只不過比平常人臟點罷了。來到新宿不久,箱守就意外地與人重逢了。

“這不是大叔嗎?”在歌舞伎町後街,突然有幾位年輕女子叫他,回頭一看,但見一位濃妝艷抹、花枝招展的20歲左右的年輕姑娘站在眼前。她一副風塵女子打扮,但臉蛋上還殘留著純真。面龐是有點印象,但就想不起來是誰。

“大叔,是我呀。我們從松本一起上的火車,對吧?”

這麽一說,箱守終於想起來了。

“啊,那時……”

“大叔,你現在在新宿?”來東京時鄰座的少女,現在完全變成了都會女郎,她正望著箱守。她的衣著和化妝都說明到東京以後她過著富裕生活。

“嗯,是啊!”箱守突然對自己的潦倒相感到羞愧起來。只有在沒有一位熟人才能過的流浪生活,竟被一位“熟人”盡收眼底,一種平常人愛面子的心情又復蘇了。

“我呀,在這附近的一家俱樂部工作。萬沒想到在這地方碰到大叔。好哇,只要身體好,比什麽都好!”

她從箱守的衣著打扮也覺察出了大概,所以話語並不深入。此時,她才第一次通報了自己的姓名——“巖佐夕子”。

此後,二人經常在街頭相見。夕子在這附近的幽會俱樂部上班,箱守也明白這幽會俱樂部是搞什麽名堂的。怎麽說呢?一個女子為了在都會生存,能出賣的只有自己的身體。

夕子時常請他吃湯面,其間夕子會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生活情況。

“幹了這個行當,才知道天下男人都一樣啊!”

“都怎麽樣?”

“都渴望溫柔。”

“渴望女人的柔情?”

“也可以這麽說,但他們需要更大的溫柔。男人活在世上都有些弱點在身,大概他們領悟不到自己的弱點吧,總是花大力氣頑強地生活著。他們需要別人溫柔地撫慰內心的脆弱。”

“他們需要你來撫慰嗎?”

“一個小時不可能滿足他們呀。在這一小時中,他們只是忙於品嘗女人最甜蜜的地方。不過,就這一小時的關系,也能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到內心的脆弱。”

“他們有什麽脆弱的地方?”

“一句話說不清呀。不過,他們常在我面前自我弦耀、講自己的太太和對工作上的對手的壞話、還有在公司的一些瑣事,我呀,就能從中看到他們的弱點。客人中有時還有不少名人哩!這一點真想不到。看起來他們似乎妻妾成群,而實際上仍渴望女子,真可笑!他們向我嘟囔半天,還讓我不要向任何人講,讓我一定保密。真是的,如果你不相信我這個一小時3萬日元買的女人,就不要對我講嘛!可他們還是把我當做‘消愁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