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徽(第5/7頁)

案發當天,市之助在田間勞作直到傍晚,因為孩子雪代患了感冒,美奈子一直留在家中。下午四點,市之助去了德蓮寺,參加報恩講最後一天的集會。當晚,寺院方丈野上慧海和住持真典設宴,七名施主代表出席了酒宴。

慧海當時五十歲,已經在這座寺院做了十多年方丈,而住持真典到這裏做了三年。寺院內另外還有兩個小和尚。方丈沒有結婚,所以每有這樣的聚會,村中的女子往往都會來幫忙。那天大約有五六名女子在廚房中忙碌,美奈子因孩子感冒沒去參與。

寺院非常重視施主代表,那一天的酒宴也舉行得相當隆重,方丈和住持都醉了。宴會於晚上八點結束。宴會結束後,市之助直接回了家。

但這些信息再詳細,對破案也毫無用處。

就這樣,以為可以破案的偵查隊始終沒有找到頭緒,最終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境地。當地警方設立的專案組鍥而不舍地工作了五十天後,不得不解散了。

04

十三年過去了。

雪代已經十八歲,住在九州的福岡。

本家、分家都有能力收養父母雙雙突遭不幸的她,因為不論哪一家都有很多孩子,即使多出雪代一張嘴,家裏也不會因此增加很多開銷。但是,一個家庭要多加一名成員,多少總會有些猶豫。

有一個分家的次子,他妻子的娘家在福岡,是煎餅制造商。烘烤煎餅,然後批發出售。博多有一種地方滑稽戲,做成滑稽戲中臉譜造型的煎餅是當地的特產。煎餅商家裏只有出嫁的女兒,沒有其他孩子。他們收養了雪代。

在這個家裏,雪代備受疼愛。她今年上大學了。她以前讀過女子專科,那是當地的名校。雪代的成績一直在班級名列前茅。

搬到福岡的第一年和第四年,雪代曾兩次回過北陸的故鄉,那都是她小時候的事。而且每次回家,她只住兩夜。對於故鄉,雪代怎麽也喜愛不起來。

對於雙親遭遇的悲劇,雪代也有所耳聞。五歲已是略諳世事的年齡,即使沒人向她說過她父母慘死的事,身為孩子的她也會有所體察。當時,在雪代的雙親死後不久,她家裏突然來了很多不認識的叔叔,中間還有警察。他們看到雪代,都說這孩子太可憐。雪代默默地聽著鄰居那位禦房嬸嬸對來人講述她母親最後離去的經過。她自豪地說,如果不是她把雪代強留下來,這一家就會徹底滅門。

但雪代真正了解那個悲慘夜晚的事件經過是在兩年前——她十六歲的時候。她請求養父告訴她。

“真是奇怪,這件案子到最後也沒能找出兇手。那家夥如果現在還活著,肯定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逍遙法外。”養父詳細講述完經過後,這樣感嘆道。

即使殺害雙親的兇手還活著,雪代對他也沒有特別的憎惡之情。幼時的往事,她早已沒有什麽印象,與雙親一起生活的記憶也很淺淡,不過她反倒對兇手的藏身之地很是好奇。養父說,兇手是個高個男子,身披鬥篷,戴兜帽,在雪夜裏提著印有家徽的燈籠,前後分兩次接走了她的父母。對雪代而言,那個男子身上有種類似北歐童話的神秘感。腦海中,父母開始了死亡之旅,而一個高大的男子提著燈籠為他們帶路。

這個男子現在正在日本的某個地方生活,不知道他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他的容貌。他就像一個幽靈。

本家的生田宗右衛門死於這年秋天,享年七十三歲。雪代本不想回本家,不過這是本家的大事,養父母勸她還是回去一次。無可奈何的雪代回到了F村,這距離她上次歸鄉已有九年之久。

宗右衛門的葬禮結束了,雪代對此,自始至終都沒有留下深刻的印象。過往的記憶早已模糊,這邊的長輩她也都不怎麽認識。宗右衛門的妻子杉子早在十年前就已故去。

雪代回故鄉的幾天住在養父母的女兒的婆家。市之助家祖傳的土地已轉歸他人,到如今已不復當年的模樣,老屋早已不見,換成了嶄新的建築。鄰居禦房也在三年前故去。

因為雪代難得回來一趟,分家於是聯系了德蓮寺來為她的雙親做法事。雪代雙親的牌位都供奉在這個家族的佛龕上。

下午兩點左右,從德蓮寺來了位和尚。他五十多歲,穿著黑色的衣服,挎著小包袱。

“哎呀,已經長大成人,亭亭玉立了!要是在路上遇見,肯定認不出來。我們這代人都上歲數啦!”和尚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雪代。他是德蓮寺的方丈真典。

方丈在另一間房間換上包袱裏的袈裟時,這家的老人告訴雪代:“你父母故去的時候,這個真典還是住持,八年前慧海方丈圓寂,真典繼承了方丈的職位。”

這話勾起了雪代的記憶。雙親遇害那天,正是報恩講的第八天。那天父親去了德蓮寺,八點半才回家。當時方丈、住持、施主們等所有的人都喝了酒。這麽說,那時的住持,也就是這位真典,在寺院裏招待了父親。雪代回想著養父告訴她的話,同時望著身披金色袈裟、在佛壇上誦經的方丈。真典方丈比雪代還矮。他心無旁騖地誦了一個半小時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