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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城搖搖頭說:“今晚還有急事。”

面部的側影顯得冷漠無情。這是他的一個特征,女人們很喜歡他的這副表情。結城提起旅行皮箱,一個人走下了很陡的樓梯。

結城回到家時,已經十一點多了。

賴子出來迎接他:“您回來了。”

結城故意不去看賴子的臉。遞過旅行皮箱,便一個人兀自朝屋子走去。女傭人已經安歇,家裏沒有一點兒動靜,結城走進房間,直挺挺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賴子手提旅行皮箱,隨後跟了進來:“洗澡水準備好了,馬上洗嗎?”

賴子的衣裝整整齊齊,樣子也好像是在迎接外出一天而返回家門的結城。

這位妻子一向就是如此。丈夫即使不打招呼在外面住上十天才回來,她的態度也絕無異常。既不詢問去了哪裏,也不打聽幹了什麽。

以前,丈夫不是為著工作而是和女人到處周遊的證據曾經屢屢出現,對此她也視若無睹。對於結城的恣意妄為,無論口頭還是表情,她從沒作過任何反應。作為妻子,她討厭丈夫的性格,厭惡丈夫的職業。現在也仍然如此。

賴子拿來要換的衣服,接過結城的大衣,幫他脫下西服,隨即麻利地著手拾掇這一切。在料理丈夫日常生活的義務上,她絕無怠慢之處。在外人眼裏,她是一位賢惠勤快的妻子。

結城穿好衣服,妻子正收拾脫下來的襯衣,旅行皮箱原封不動地放在榻榻米上。

直身而立的結城,垂眼看著妻子的身姿。他感到自己有一種無法壓抑的痛苦。

當賴子發現旅行皮箱仍放在原處時,結城說:“我洗澡的時候,你把這個箱子裏的東西整理一下。”

賴子正在整理脫下來的衣物。她的手好像停了一下。這種話,結城過去從來沒有說過。

說起來已是好幾年前的事了。自從皮箱裏出現其他女人的用物以來,賴子便決計不再觸動丈夫帶回來的手提皮箱,結城也從未命她整理過。然而,今天晚上卻一反常態,他特地言明在洗澡的時候要為他整理好。

結城手拿毛巾走進浴室。在夜闌人靜之中,把身子浸在浴盆裏。

玻璃門外面,傳來了妻子的聲音:“水的溫度合適嗎?”

結城對她應了一聲“可以”。腳步聲離去了。結城不慌不忙地洗著。

結城知道,就在這一段時間裏,賴子正打開旅行皮箱,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不,她必定正僵立不動地看著裏面出現的物品。

旅行皮箱裏,他有意識地放了兩件東西:一件是毛巾,它出自S溫泉的一家旅館,包裝紙和毛巾上,都有那家旅館的名字;另一件是S溫泉特產的點心,它的商標上,也綴有字體很大的溫泉名字。點心是預備送給女傭人的。

結城腦子裏想象著賴子凝視那兩件物品的表情。以前幾乎沒有主動讓她整理過旅行皮箱,而現在突然命她這樣做,完全是為了給她看看那兩樣東西。也就是說,讓她看看自己去過S溫泉的證據。

房間那邊無聲無息。結城眼前仿佛浮現出妻子蒼白的面孔,她正在那裏緊張地屏住氣息注視著S溫泉的字樣。

結城洗過澡回到房間的時候,賴子的身影不見了。旅行皮箱也從原處消失了。

結城默默地朝院子望去。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婆娑的樹木。微弱的光線暗淡地映到庭院裏。一只貓急匆匆地穿過昏黑的地面。

賴子再沒有輕易地回到房間裏來。結城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了效果。他很想到賴子的房間去看看,但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在腦海裏描繪著賴子在房間裏佇立不動的情景。

結城把一口煙深深地吸進胸底,然後再吐出來,看著它慢慢地飄散。

這口煙,簡直多得令人吃驚。

輪香子聽到了爸爸回來的汽車聲。

她正在房間裏彈鋼琴,馬上停住手,站起身來。走出自己房間的時候,正好碰上疾步由走廊過來的媽媽。

“是爸爸回來了吧?”

“嗯。”媽媽短促地應了一聲,輪香子跟著媽媽走出去。每次爸爸回家,除非太晚,她都盡可能與媽媽一起出去迎接。

爸爸正在門口脫鞋,彎腰解著鞋帶。

“您回來啦。”輪香子和媽媽一起問候道。爸爸口裏“嗯”了一聲,跨步走進家中。他滿臉通紅,肯定是剛參加宴會回來。可是現在才八點剛過,輪香子覺得宴會結束得確實夠早的。

爸爸的側臉顯得特別不痛快。其實,爸爸出外歸來時,情緒總是不那麽痛快。爸爸走進自己的臥室。輪香子也跟著媽媽走了進去,但爸爸卻沒有特別地向輪香子搭腔。

爸爸時常給輪香子帶些禮物回來。縱使沒帶禮物,也必然要和她說上幾句話。因為就這麽一個獨生女兒,所以爸爸往往比媽媽還要疼愛輪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