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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記憶中的那條街道,米田雪子的家就在前面。這一帶很安靜,幾乎沒有行人,彌漫著令人倦意油然而生的正午氣氛。

“房子全都夠漂亮的呀。”和子很直率地說,“在哪兒呢,你說的那家?”

“那兒。瞧,就是有草坪的那家。”

輪香子指點著。今天,院子裏沒有一個人影。只有一輛黑色的大型轎車停在大門旁邊。

“好漂亮的房子呀。”

兩人的腳步很自然地朝掛有“結城”門牌的大門附近走去。但和子卻突然停住腳步,並抓住了輪香子的手臂。

“小香子,有人出來啦!”

院子裏走出三個人。一個是男人,高高的個子,穿著淡灰色的夏裝;另外二人好像是這家的女傭人。其中一個身穿和服,系著圍裙;另一個穿著白色女罩衫和深藍色的裙子。

穿和服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皮包遞給那個男人。司機跳出來打開車門。那個男人飛快地向佇立在遠處的和子和輪香子瞥了一眼,看來他把她們當成了過路的普通行人,於是像要躲開灼熱耀眼的陽光似的坐進汽車裏。大型轎車卷起一陣風從她倆面前開走了。

穿和服的女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她倆,因此她倆便慌忙走開了。

“小香子,看見了?”

“嗯,看見了。”

“那個人是她丈夫嗎?”

“可能。”

輪香子眼前還浮現著那個男人的面孔。乘車前,他曾稍停腳步,臉上映著明亮刺眼的光線。印象裏是一副五官端正的面孔。幾乎可以斷言,他不是客人,而是這家的主人。

“你看他有多大年紀?過四十了吧?儀表堂堂,有一種中年男子所特有的魅力。你的印象如何?”和子說。

“是個儀表不俗的人。不過,我可不大喜歡他那種類型的人,總有一種——可以說是冷冰冰的吧——可怕的感覺。”

“這一點好嘛!有點像冷漠無情的威廉・霍爾登。不過,要照你那麽說,那男人身上確實有股不夠正派的氣味兒。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身上西服的質地和剪裁都很高級。”

不愧是綢緞商的女兒,和子的目光很敏銳。

“在他的身邊,若是讓深大寺那位女性並排站在一起,會是一種什麽情景呢?既會令人感到是一對般配漂亮的夫妻,也會使人覺得有點不大合適……”

和子說起這件事時,輪香子心窩不禁突突地跳動起來。她自己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

“不過,我倒不認為會是夫婦。說不定有什麽具體情況吧。”

輪香子剛流露出這種看法,和子馬上便以強烈的語氣說:“可是,那就有點怪了!阿雪不是明明講的是‘太太’嗎?若是那樣的話……那位古代人先生和她就處於一種‘危險的關系’中了。不知她是否隱瞞了丈夫的問題……”

使輪香子稍感吃驚的是,和子的語氣很肯定。這對她的朋友來說,平時是很少見的。輪香子不由得心中一震,於是改換了話題:“順便到阿雪那兒去一下吧?”

“不,前幾天我沒有去,怪不好意思的。還是下次再去吧。”和子不感興趣地答道。

剛好過來一輛小型出租車,和子急忙把手揚了起來。

提起京橋的“芳見莊”,人們都知道那是個老鋪子,經營著特殊的綢緞。

新橋、赤坂、葭町的藝妓們,常常來這裏選購物品。這裏很久以前就經營著面向這些主顧的綢緞,很有特色。

鋪子的格局是門面開闊、縱深很長,直到掌櫃們坐的裏間門框的席子為止。中央是水泥地面,放著若幹陳列商品的櫃台;顧客進店以後,沿著迂回的路線可以和裏面的掌櫃照面。正是日落不久的時分,天空的一角還殘留著暗淡的白光,這是介乎傍晚到黑夜之間的時刻,令人有些莫名其妙地心神不寧。店內已經燈火通明,所以人們才留心著對面尚未最後逝去的一抹藍天,它剛好構成了路燈的襯景。

一點不假,這個時間正是行人的高峰期。由店內向外望去,人流如潮湧。不過,那都是從公司下班後匆匆趕路的步履,不是購買商品的腳步。

大掌櫃裏見正漫不經心地眺望著外面,突然從店中央的商品櫃台和入口處陳列櫥窗的拐角之間,看到一輛汽車的車身戛然而止。

裏見心裏一怔,“啪”的一聲傳來了關車門的響動。身影尚未出現,只聽腳步聲朝店門口走了過來。

裏見欠起身,凝眸望去,有一位顧客正沿水泥地面商品櫃台之間迂回曲折的過道走來。只能看到一位婦女的華麗服飾,面部還沒有露出來。裏見知道來了位顧客,於是用手展平西服褲子上坐出來的皺痕,站起身來。最近一個時期,綢緞莊的掌櫃們,即使是多年的老鋪子,也大約受了那些百貨公司的影響,到夏季都穿起了開領襯衫和灰色波拉料子的西服制褲。秋冬兩季,則都是全身西服,腳下拖著木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