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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客人房間吆喚女傭人的蜂鳴器響了,女領班急忙走了出去。

老板娘細細地品嚼著放進嘴裏的餅幹。

賴子一個人離開“谷川”,走過鋪著砂石的路,來到寬闊的馬路上。正等在門外的司機慌忙下車,剛要打開車門,賴子止住他的動作,說自己還有事要辦,不坐這輛車。

她叫住了一輛出租車。

“您去什麽地方?”司機問道。

她一下子說不出要去的地方,卻想到了從前曾去過的一個地名,於是命道:“去三河台町。”

夜晚的街道寂靜無人。

藝妓們進去半個多小時以後,賴子才抱歉似的對丈夫說,還要去銀座買東西,便離開了房間。

“嗯。”丈夫庸雄只這樣應了一句,仍興頭十足地和藝妓們說話。

丈夫今天夜裏大概不會再回家了,藝妓當中,有一個總是奇怪地對賴子保持著戒心。

賴子也覺察到了這一點。然而,並不是由於這個原因,賴子才中途退席的。這是當初就在心裏決計好了的,與那個藝妓來不來毫無牽涉。

拐過三河台町的電車路以後,賴子下了汽車。

兩旁是一幢挨一幢的高大宅邸,全都砌著圍墻。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路燈每隔一定距離放射出一團團光暈。

路變成了一面向下的陡坡。路面上鋪著石塊,如果穿上皮鞋,就會發出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坡下是一片谷地,有許多矮小的房屋,房屋對面的坡路再度向上升起。兩側的圍墻隨著路面慢慢滑向谷底,隨即逐漸升高起來。常春藤爬滿圍墻,樹木枝繁葉茂。

風起處,黝黑的枝梢颯颯擺動,墻上的常春藤也輕輕搖曳。圍墻裏面的燈光,悄然沉向墻底。

高處有一片燈火,那是某個北歐國家的大使館。

結城賴子只身走在這條人跡罕至的馬路上。方才丈夫提到橫濱,很可能是偶然的巧合。不過,此刻走在這裏,並不是為了平復聽到那句話引起的內心波動。

賴子很想找一個昏暗的地方,向小野木喬夫這樣傾訴:“走投無路的路,果然是有的呀!小野木先生……”

審訊完最後一個專門在商店行竊的男性慣犯,小野木看了看手表。

已經十一點四十分。現在就必須把辦公桌收拾好,然後到石井檢察官那裏去寒暄話別。

這大約要十分鐘左右。為了趕上十二點二十五分從新宿車站發往長野的快車,時間剛好夠用。

今天是星期六,雖然往常都是午後一點左右才走出東京地方檢察廳的大樓,但今天是特殊情況。這已經預先得到了石井檢察官的許可。

“今天你有點特別匆忙呢。”鄰桌的橫田檢察官從報告書上擡起眼說,“又是到古代遺跡去轉轉嗎?”橫田檢察官很了解小野木的愛好。

“不,今天不是。有點事,要到外地去一下。”

“怪不得沒帶那個挎肩書包。”橫田笑著說。

小野木的旅行皮箱正放在辦公桌上。

“遠嗎?”

“不,很近。就是靜岡縣。”野木撒了個謊。

“得注意點才好咧!”

橫田的這個講法,好像使小野木突然感到一驚。

“今天夜裏,說不定會來台風的。”

小野木明白了,橫田並不是別有所指,因為今天早晨的報紙上確實登著這條消息,然而,他本人都察覺到自己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哪裏!看樣子不會有什麽大事的。觀測站已經講過,台風路線正朝著南部海面。”

小野木的話一出口,橫田檢察官立即微笑著說:“好吧,祝你一路平安!”

小野木拿起旅行皮箱,說了句“我先走一步”,就離開了橫田。

石井檢察官正在寫東西,聽完小野木話別的寒暄,把頭擡了起來。

“去吧!”他點了點頭,又問,“星期一能來上班吧?”

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照得他鬢角上的白發閃著銀光。

“啊,這個……”

“星期一還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是,明白了。那麽,請允許我告辭了。”

看到這位前輩檢察官點頭應允,小野木走出辦公大樓。看看手表,已經快十二點了。

眼睛捕捉著急駛而來的出租車,每輛都載著乘客,許久沒有來過一輛空車。小野木焦急地站在耀眼的人行道上,心裏在想,要是趕不上可怎麽辦!

小野木腦海裏首先浮現出沒有趕上火車的情景,脖頸不由得滲出了熱汗。

大約過去了六七輛之後,好不容易才來了一輛空車。

“到新宿火車站!”說完,又欠起身在司機背後問,“十二點二十五分的火車,來得及嗎?”

司機彎過手臂看看手表:“現在是十二點零三分。想辦法趕吧!”說著猛地踩動油門。這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汽車跑起來了,可小野木卻平靜不下來,腦中想象著正在不安地等待自己的結城賴子。要是沒趕上,可怎麽才好呢!賴子很可能在即將發車的時候走下火車。因為昨天已經約好,如果可能的話,還是一塊兒乘商定的那次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