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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子的手掌有些發涼。

“一想到若是劄幌、鹿兒島之類的地方,我的心就不寒而栗呀!”

一對年輕人好像正朝墓地裏走來,不時傳來交談聲。

小野木和賴子乘上了出租車。

“下面去哪兒?”從東京送他們來的司機回過頭問道。

“離海近的地方。”賴子說。

車子順著坡道開下去。街上的燈光又重新映進車窗。

一駛上寬闊的馬路,立刻便看到左側有一片排列整齊的黑魆魆的樹林。右側是高聳的旅館,整棟建築物都燈火輝煌。

“這是公園。”司機報告道。

開進林木繁多的公園,下面的碼頭立即映入眼底。波濤撞擊巖岸的聲音響徹耳際。遠遠地聽到有人在呼叫,大約是在船上。許多燈火通明的汽船停在那裏。

公園裏的路燈發出一團團白光。地面上,被樹木遮住的地方是一片片濃墨般的黑影。

走進陰影的時候,小野木突然停住了腳步。賴子剛立定吸了一口氣,小野木就把她擁抱住了。二人先前正手拉著手,所以這個動作很簡單,只消轉動一下賴子,順勢即可完成。

小野木雙手承受著賴子的體重,切實地感到接觸到了她。賴子略掙紮一下,便用自己的嘴唇老老實實地接受了小野木的親吻。接觸到的面頰、嘴唇,都熱得燙人。她胸中的顫動傳到了小野木的身上。

這便是第一次。從此,賴子就答應了。

結婚典禮從下午三時起在T飯店舉行。

請柬上寫著三時半由媒人致詞,所以在那之前來賓差不多都到齊了。

婚禮采取雞尾酒會的形式,來賓們都站立著。大廳裏放了好多張桌子,來賓們站在周圍,手舉酒杯,吃著菜,同時談著天。在場的女人們都穿著鑲有花邊的禮服或華麗的洋裝。正面擺放著一套六扇的貼金圍屏,圍屏上裝飾著很大的花朵。來賓們笑容滿面地走動著,每個人都顯得彬彬有禮,舉止得當。

新郎是位年輕的政府工作人員,新娘則是一家大百貨公司董事的女兒。二人正佇立在會場的門口,接受來賓的祝賀。左右兩側分別站著媒人夫婦、新郎和新娘的父母。

輪香子和朋友們正一起簇擁在桌子周圍。對輪香子來說,不僅新娘是朋友而已,自己的父母還是媒人。眼下,爸爸那魁梧的身體穿著禮服,臉上掛著輕松的笑容,正站在新娘的一旁。儀表堂堂的身軀,在眾人之中顯得十分突出。

作為R省的局長,爸爸對這類場面也許早已司空見慣了,而新郎又是自己的部下,來賓中也有許多年輕人是自己的下屬。盡管他從容地微笑著,卻令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威嚴。

媽媽雙目低垂地站在那裏。很久沒有這樣濃妝艷抹過了,所以在習慣於媽媽日常打扮的輪香子眼裏,媽媽益發漂亮了起來。相識的人都想象著說,媽媽年輕時肯定和輪香子一模一樣。

“你母親真漂亮啊!”

佐佐木和子和朋友們都對輪香子這樣說。因為是朋友之間的議論,輪香子便沒有謙虛地否定。無論在初中還是高中的時候,媽媽到學校來參加教師和家長的懇談會對她來說都是一件樂事。使她快活的是,同學們瞧見了都來對她說:你媽媽長得真漂亮呀!

此刻正站在會場入口處的媽媽,由於化過妝,看上去要年輕十歲。

媽媽曾不放心地說,鑲有花邊的禮服恐怕有點太鮮艷了,其實那淡雅得很。然而,與父親相比,還確實有點羞澀的神態。

“哎呀!”手裏拿著雞尾酒杯的佐佐木和子,兩眼望著前方喊了起來,“你看,小香子!”說著,戳了戳輪香子的肩頭。

一個偉岸的男子,正站在新郎面前,含笑向他表示祝賀。黑色的西服很合體地穿在他身上。

“那不是‘古代人’嗎?”

那位青年來賓離開新郎,向他的父母點頭致意,然後微微低著頭走進會場。

輪香子吃了一驚。不錯,正是那位青年。那張臉,在諏訪曾意外相遇,在深大寺又曾偶然重逢。

“朝這邊來啦!”佐佐木和子又拉了拉輪香子的衣袖。

來賓總共有二百多名。大廳裏擁擠不堪,正適於躲在別人背後進行觀察。

青年朝桌子這邊走了過來。高大的身材十分顯眼,頗具禮服格調的黑色西服給人一種氣宇軒昂的感覺。這和在諏訪豎穴裏站起來的那個身穿滿是皺褶的上衣、肩上挎著臟書包的人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當時蓬亂的頭發,今天也梳理得很平整。青年似乎沒有發覺輪香子在場。也許已看到有一群衣著華麗的小姐,但目光根本沒落到她的臉上。

“到他那兒去聊聊吧。”和子笑著眯起大眼睛與輪香子商量道。

“算了吧!”輪香子說。心臟的跳動驟然加劇起來,這也許是因為剛才喝了不習慣的摻有檸檬汽水的杜松子酒,現在醉意湧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