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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突然決定去東京的嗎?”添田問道。

“是的,說走就走!”

“那您知不知道伊東先生為什麽會突然想去東京找熟人呢?”添田積極地問道。

“嗯……”養子的妻子歪著圓圓的臉說道,“話說回來,公公說要去東京的兩天前,好像去附近的寺院逛過。”

“什麽?寺院?”

“是啊,公公就喜歡去那些地方,還常去奈良那兒玩呢。對了對了,去東京前的那陣子逛得最勤快了!那天傍晚他一回家,就一副有心事的模樣,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呢。過了一會兒就突然說,他必須要去東京一趟。”

“您知道他去了奈良的哪個寺院嗎?”

“各處都去吧。他很喜歡古寺,但並沒有特別喜歡的某一處。”

“這樣啊……我再順便問一句,您剛才說伊東先生以前是個軍人,他是不是在外國當過武官啊?”

“您連這事兒都打聽到了呀?當是當過,不過公公很少跟我們提以前的事情。”

這時,媳婦突然想起了什麽:“我們和公公沒有血緣關系。我家那口子是他的養子,我也是別家來的媳婦。所以他很少提過去的事情,我們夫妻倆也不知道他當兵那會兒出過什麽事。”

“原來如此。”

添田彰一仔細聽著。秋日暖陽灑在茶杯的邊緣。草席上有一只米糠般大的小蟲。

“伊東先生這次不幸喪命,您有什麽線索?”

“這……警官也問我來著,”媳婦低著頭說道,“可我實在沒有線索啊。公公是個好人,沒做過什麽招人怨恨的事情,這消息就跟晴天霹靂似的。”

添田彰一打車來到唐招提寺。

無論何時,這條道路都是那麽安靜。通往樹林深處的小路上沒有一個行人。走著走著,腳底踩到的松果就發出了響聲。

前面有一間賣明信片和護身符等紀念品的小房子。添田走進去看了看,發現裏頭沒有人。前面擺放著明信片、煙灰缸等禮品。芳名冊也許放在裏間了,並沒有擺出來。來參拜的遊客很少,管理人也不知去向。

添田四處走走,想要找管理人打聽打聽,可半天也沒找到人。他就隨便逛到了正殿旁。寬寬的屋檐下有些昏暗,散落了一地黑色的果子。寺院內清幽無比,聽不見任何聲音。鼓樓與講堂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朱色,反射著柔和的秋日陽光,就連地面上的影子也是如此柔軟。

一個學美術的學生坐在鑒真堂的石階前,正在寫生。

添田在寺內閑庭信步,還是沒有碰見一個和尚。當他走到正殿正面的柱子附近時,突然看見了一抹醒目的顏色——原來是三位西洋婦女身著艷麗的衣裳走了過來。

天氣晴朗,沒了葉片的樹枝與常青樹重疊在一起,在湛藍的天空中描繪出一幅寂寥的景象。

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桂花的香味。唐招提寺是一座以朱色與白色為主色調的寺院。它被未經打理的郁郁樹林所包圍,那美麗的色彩宛如一曲沉穩的和弦。

添田彰一緩緩走著。除了不時傳來的電車響聲,寺內一片寂靜。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伊東忠介。他究竟去東京見了誰?

伊東忠介並沒有把自己上東京的目的告訴養子夫婦。據說出門兩天前去奈良寺院的一次遊玩,讓他產生了去東京的念頭。也許,奈良之行與他前往東京並沒有直接聯系。然而添田認為,伊東忠介前往東京的原因,就在奈良的寺院裏。伊東忠介在遊覽寺院的過程中,是不是看見了什麽人?他是不是為了見這個人,才下定決心到東京去的呢?

若明若暗中,添田隱隱已感覺到了這個人是誰。

他再次來到那間小屋前。

這一回,屋裏出現的是一位老管理員。他頂著一張幹癟的臉,抱著火盆木然而坐。咽喉下方層層疊疊的白色衣襟,讓人感覺到了秋日的絲絲寒意。

添田要了一張明信片。

“可是遠道而來?”老人主動問道。

“是東京來的。”添田熱情地回答。

“哎呀,那可真是太有心了。”老人一邊取出明信片一邊說道,“東京來的客人還挺多的呢。”

添田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芳名冊。

“不好意思,我想在芳名冊上留個紀念,能否麻煩您把芳名冊拿出來呢?”

“好,請稍等!”

老人從膝下看不見的地方取出了芳名冊,還拿出了硯台。

添田翻開了沾滿汙垢的綢緞封面,裏頭寫著各種各樣的人名。

添田一頁頁往前翻,不久就發現了“蘆村節子”這幾個娟秀的字,仿佛看見久美子的表姐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樣。

添田激動了起來,又往前翻了兩三頁,可並沒有看見他所期待的名字——蘆村節子看見的“田中孝一”。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得再翻了一遍。還是沒有。也許是自己看漏了,他又往前翻了翻。然而,無論翻幾次,都沒能找到田中孝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