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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寺是一座小寺院。她喜歡“橘寺”這個名字。節子來到了本堂旁的接待窗口。那裏也擺放著一些護身符和明信片之類的紀念品。

節子買了張明信片,環視周圍,可是並沒有發現芳名冊。

“請問……”她鼓起勇氣問道,“請問這邊有芳名冊嗎?我想簽名留個紀念……”

正在臨摹字帖的僧人擡頭看了看,從書桌邊上拿起芳名冊,默默遞給節子。

節子趕忙翻到最後一頁,可並沒有發現“田中孝一”的名字。於是她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擔心自己錯過,又翻了一遍,可終究還是沒有出現“田中孝一”這四個字。

“謝謝。”節子將芳名冊還給了僧人。

她走下石階,回到了停在門口的出租車上。

“客人,接著上哪兒去啊?”司機回頭問道。

“麻煩去安居院。”

司機發動了汽車。沿途都是田園風光。方才在橘寺看見的森林越來越近了。節子在寫著“安居院”字樣的大門口下了車。她再次囑咐司機留在原地等她出來。

走進安居院的大門,就能看見旁邊的正殿了。一塊基石一般的大石頭在庭院的正當中。

正殿的本尊是飛鳥大佛,傳說為止利法師所作。這尊佛像經常出現在美術史類的書本中,然而節子並沒有心情觀賞佛像那“古拙的笑容”。她的首要目標,就是這兒的芳名冊。

寺院的接待處沒有人。這兒比起奈良的那些寺院要蕭條得多。見節子站在接待處,一位五十來歲、身著白衣的老僧從裏頭走了出來。

“您要拜佛嗎?”他探著頭問道。

放在平時,節子定會參拜本尊,然而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別的事情。她買了護身符和明信片。安居院的芳名冊就放在接待處的窗口邊上,不用問就已看見。

“是這樣的……”節子對老僧說,“我是特意從東京來的,能否讓我留個名字?”

老僧笑著對節子說:“當然可以,請吧!”

他還親自為節子磨了墨。

節子打開了芳名冊。趁老僧磨墨的時候,節子翻看了芳名冊。最後一頁上只有三個人的名字。前一頁上也都是些陌生的名字。可再翻一頁,節子險些叫出聲來。

上頭分明寫著那似曾相識的“田中孝一”。字體也與唐招提寺的如出一轍,就像是印章印出來的一樣。節子向正在磨墨的老僧問道:“請問……”她指著田中孝一的名字,“這位是哪天來的呀?”那口氣就好像在打聽熟人的消息一樣。

老僧探出頭看了看那個名字。“這……我也不清楚啊。因為來這兒參觀的遊客還挺多的。”他歪著腦袋,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是多久前來的啊?既然是寫在那一頁上的,那就是一個禮拜或十天前吧。”

節子聽完,盯著老僧的臉問道:“請問,您還記得他的模樣嗎?”

老僧又歪起了腦袋:“這我就不記得了。莫非您認識他不成?”

“是的。”節子脫口而出,“看了這芳名冊,我忽然想起了一位久未謀面的朋友,所以才會問您。”

“這……”老僧皺起了眉頭,“我還真不記得了。我妻子正好在,要不我去問問她吧?”

真是位熱心的住持。他特意跑去問了問自己的妻子。

老僧與他妻子一起走了回來。只見老僧的妻子對節子點了點頭,看了看芳名冊上的“田中孝一”。

“這……我也記不清了。”她也像丈夫一樣歪著腦袋。

節子又將視線投向了芳名冊上的簽名,真的太像舅舅的字跡了。

節子手上有好幾張舅舅的書法作品。那時節子還小,上面寫的並非艱深難懂的漢詩。舅舅總喜歡在紅毛氈上鋪上宣紙,讓舅母幫著磨墨,用大號毛筆寫漢字。要是她隨身帶著舅舅的墨寶,她還真想拿來和“田中孝一”的筆跡做個對比。

傍晚時分,節子抵達奈良。路燈已經亮了。她在車站前打了個車。黃昏時,公園大道上早已沒有了喧鬧的人群。興福寺的寶塔被下方的燈光照得通明。

她與丈夫商量之後,事先預訂了飛火野附近的旅館。節子到達旅館時,發現丈夫亮一已經到了,連澡都泡好了。

“對不起,我來遲了。”節子趕忙道歉。丈夫近來稍有發福,他穿著寬袖棉袍,正蜷縮著身子看報紙。

丈夫見節子進屋,開口問道:“泡澡嗎?”

“等會兒再說吧。”

“那就先吃飯吧。我都餓了。”丈夫像個孩子似的拍了拍肚皮。

節子馬上吩咐女服務生準備晚餐。

“京都的會這麽早就結束了啊?”節子問道。

“是啊,很早就結束了。幾個朋友開完會還準備去聚一聚,可我又喝不了酒,而且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兒等我啊,就提前回來了。”

聽到這兒,節子越發內疚起來:“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