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狸 (第4/15頁)

連身為當家的與兵衛都不知道,應該是沒來過吧。

“一開始我就說了,豆狸只去味道好的酒窖。所以,當它聽到有人誇咱們這新竹好喝時……”

“你是說……它來了?”

應該早就來了吧。善吉再次開懷地笑了。“差不多該有兩個月啦。如今它應該是常常來品酒呢。”

“品酒?阿善,你是說那豆狸偷偷地溜進酒窖,然後品鑒咱們的酒味道如何?”

“怎麽是溜進來呢,是按時過來。”

“一只狸子?”

“是豆狸。它來嘗酒,當然了,如果不好喝也就算了。如果好喝它就會留下來,也會讓這裏更加繁榮。”

“傻、傻瓜。”住了這麽多年,與兵衛的江戶話還是沒改掉,這一句“傻瓜”時常掛在嘴邊。

“我才不傻呢。”

“唉,不是說你人傻。咱們現在少了的根本不是酒。那不可能……是豆狸幹的。”與兵衛心想。

應該是豆狸吧。林藏道。

“你也這樣認為?”

“正是。”

林藏在大坂以經營賬屋為生,是個長相優雅、性格溫順的男人,從半年前開始每個月都要來光顧一兩次。他為人不錯又善於交際,很受店裏女性的歡迎。與兵衛也在不知不覺間與他相熟,最近還成了一起下圍棋的棋友。

林藏每次來都誇贊新竹美味,是世間珍品,尤其是口感一流。或許只是客套,但既然他說已喝不下其他的酒還特意跑來買,至少應該不是謊話。林藏總說他那營生需要走訪很多人,每當來到附近時就順便過來。經營賬屋是否需要如此四處奔波,與兵衛不清楚,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所以他並未追究。

與兵衛決定裝出不經意的樣子問問林藏如何看待店裏發生的怪事——其實也稱不上怪事。

“可是……”

“也找不到其他能解釋的理由了吧?”

“誰知道呢。”

“你說的不就是賬對不上的事嗎?那應該也沒有別的可能了吧。”

“在這裏……在大坂都是這樣嗎?”

並不僅限於大坂。林藏回答。他單手抓著棋子,陷入深思,眼睛一直盯著棋盤。“我其實也在江戶生活過。在江戶也聽到過類似的事情。”

“是嗎?我十四歲就離開了江戶。出了城之後就四處遊走,後來到了美濃。對這豆狸還真不怎麽清楚。”

並不只是豆狸。林藏道。

“不只是?”

“你沒聽說過買酒小童的傳說嗎?到了下小雨的夜晚,就會有孩子來買酒。相傳那並不是人。”

“孩子?”

小孩子。林藏說。“嗯,總之其真身並不是人,只有這一點是確定的。不過像這樣的傳說,各個地方真是形形色色。有的地方是水獺,有的地方是狸。對了,最近不是還有豆腐小童嗎?”

與兵衛說不知道。

“你不看黃表紙嗎?可能這種東西在上方不是很多吧。豆腐小童可是流行過一段時間呢。不過那是豆腐,要說酒呢,就是狸公啦。這附近傳說是豆狸吧?反正大致就那麽回事。”

“那些……都是一樣的東西嗎?”

“應該相同吧。”林藏心不在焉地回答著,擺出要落子的架勢,似乎又決定重新考慮,手又收了回去。“要說不同,或許也不同,我的意思是它們做的事都一樣。哎,你沒看見過?那種拿著賬本和酒瓶、戴著鬥笠的狸子的畫。”

“畫?”好像隱約有些印象,不太確定。

“嗯。姿態跟孩童差不多,不過,因為是變化出來的,總會覺得有些怪異滑稽。衣服到處都是補丁,鬥笠也破破爛爛。而且,說到底本質還是動物。比如狸吧,雖然是小狸,但是那裏……”

“哪裏?”

“哎呀,說得直白點,就是那八帖大的地方。”

“你是指睾丸?”

“說陰囊更確切些。”

“可是,真正的狸並沒有那麽大的陰囊吧?是虛構的?”

“應該是。由來是什麽來著?我聽說,制作金箔的時候,要用狸子的皮將金子包住捶打。金子會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寬……”

“然後就變成八帖那麽大了?金箔能做到那麽大也的確了不起。不過林藏,根據一開始塞進去的金子的量不同,大小應該是有變化的吧?”

是的。林藏答道。他終於落了子。“另外,聽說狸子的皮還很適合做風箱。”

“風箱?哦,不太懂。箱子上的板也要包上毛皮?”

“正是。制作風箱時使用的毛皮就是狸子的,據說那最利於空氣流通。”

“你這是想幹嗎?”與兵衛立刻下了一手。林藏眉頭緊蹙,說了一句“真是下不過你啊”。

“風箱不是煉鐵時必不可少的工具嗎?煉鐵時要用腳踩那個大家夥,連那都是狸子的皮制的,這狸子的皮伸了又縮、縮了又伸,真是夠結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