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冶婆 (第4/14頁)

孕婦和信使在樹上過夜,可偏巧碰上了千頭狼。“它們直往樹上躥。不過,一下子也躥不上去。能爬上去多少頭狼,要看它們搭了多少梯子。一個梯子就是一頭狼。如果只有孕婦一人,肯定要被一口咬死。不過,旁邊的信使身上帶著短刀,接二連三地將沖上來的狼砍了下去。”

“那信使也真是勇猛。唉。不過要是我同一個要生的孕婦在一起,可能也想逞一逞英雄吧,畢竟那可是兩條命啊。”

“或許他只是為了自保呢?”

信使頑強抵抗,樹下狼屍成堆。就在那時。把佐喜浜的鍛冶婆叫來——據說當時響起了這麽一句話。千頭狼的攻擊應聲而止。接著,出現了一頭巨大的白狼,頭上似乎還頂著一口鐵鍋。信使訝然,他一下子就明白那白狼是來抵禦自己的攻擊。白狼悠然走到樹下,之前按兵不動的千頭狼則陸續開始搭起梯子,白狼順勢而上。就在那時,信使果斷揮刀砍了下去。

鍋裂成兩半,血沫翻飛。白狼跌落樹下,梯子也瞬間崩潰,千頭狼四散而逃。

“鍋……不是鐵制的嗎?也能砍開?又不是打仗用的大刀,區區一把短刀能把鍋砍裂?”

“鐵鍋薄得很,可以很輕松地砍開。”助四郎很清楚。

經過鍛造的刀可以斬斷任何東西,不管是鐵還是巖石,都能斬開。一口鍋再怎麽堅固也不比盔甲。如果沒斬斷,要麽是刀鈍,要麽就是刀法不精。不過就算是個外行人,只要使出渾身力氣,劈開一口舊鍋還是不在話下。或許刀刃會卷,但只要沒砍歪,就能砍開。

只是,故事裏的信使,乃是在砍殺了大量的狼之後,又劈開了鐵鍋。

這讓助四郎有些難以置信。如果說這代代相傳的故事裏有疑點,也不是千頭狼會疊羅漢搭梯子,而是這把短刀。助四郎是這樣認為的。短刀確實可以劈開鐵鍋。但其實油脂才是刀真正的敵人,人的油脂更是如此。就算是長刀,也頂多只能砍兩人左右。到第三人時,那刀恐怕就不是刀,而是一根鐵棒了。那樣的東西絕算不上鋒利,勉強只能算是敲打。鈍了的情況下再蠻砍,刀刃就會卷,那樣就更派不上用場。到那時候,刀就只能用於戳刺了。

跟長槍不同,刀只開了一邊刃,而且是薄刃,若刺得不好很有可能將刀尖折斷。刀刃變鈍,沾上油脂又變卷,再斷了刀尖,這把刀就再無可用之處。尤其若不是大刀而是短刀,殺傷力幾乎沒有。

在斬殺了樹下成群的狼之後,再斬斷鐵鍋——既不是武士,也不是俠客,區區一個信使,能做出此等事來嗎?當然,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這一點助四郎也認可。助四郎沒有真正砍殺過狼,所以不太確定,或許狼的油脂比人少吧,否則就不可能斬殺那麽多頭。而且,信使或許並沒有將每一頭狼都砍死。對手只是野獸,傷到鼻尖也會退縮。這樣或許還可以為最後一擊留下余力。事到如今……助四郎正想著這些事情。

那,最後怎麽樣了?林藏問。

“嗯……”走神了。“女人得以在樹上平安產子,那棵杉樹由此得了個產子樹的名號。直到現在,人們也還是這樣叫。”

“哦?這是真事?”林藏再次問道。

“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剛才也說過,這是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而且,問題是在那之後。”

將母子帶至樹下後,信使在地上發現了血跡。那不是女人產子時留下的。血跡斷斷續續地散落在通往野根方向的山路上。信使確信定是那白狼的血無疑。那麽,那白狼一定是妖物。如果是普通的狼,這事早可以皆大歡喜,圓滿結束。現在這樣可不行,信使心想。絕不能放任落荒而逃的妖怪不管。不知它以後還會做出怎樣的惡事來,要降服它只能趁現在。信使將產婦和剛出生的嬰兒托付給過路的行人,獨自一人追隨著血跡而去。血跡一直延續到山下,直到佐喜浜,又過了一段,消失在一家鍛冶屋門前。

“那就是我的家。”助四郎說道。

信使回憶起昨夜群狼的話。把佐喜浜的鍛冶婆叫來——這裏正是位於佐喜浜的鍛冶屋。信使心生一計,敲開了鍛冶屋的門,問家裏有沒有老婆婆。鍛冶屋的主人瞪著這突然到訪的陌生男子,回答說有年邁的母親,還說老母親昨夜頭部受了傷,正躺在床上。

信使不容分說沖進了裏屋,將臥床的老婆婆斬殺。

“是一頭白狼。”

“狼……變成了老婆婆的模樣?”

誰知道呢……是真,是假?

“狼也能變成人嗎?”

“誰知道呢。床底下找出很多人骨,好像都是吃剩下的。至於真正的老婆婆是不是也被狼吃掉了,光看骨頭無法分辨。”一旦變成了骨頭,人和動物就都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