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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館入口處並排放著兩只大紙箱,每只都足以輕松藏進兩個小孩,乍看之下不禁令人好奇,從哪兒找來的大家夥?一只紙箱裏放著許多拖鞋,另一只裏則有不少半透明尼龍袋。紙箱旁邊站著一對男女,手腳麻利地為排隊進場的家長們派發紙箱裏的東西。他們用意明確:在此換上拖鞋,並將脫下來的鞋子裝入尼龍袋。簡直像面向學生的大眾居酒屋。藤野邦子心裏犯著嘀咕。家長中還有些人竟自帶拖鞋而來,真是用心周到啊。

最終,我還是來了。

涼子讓自己以工作優先,這份心意固然令人欣慰,但邦子覺得這次家長會意義重大,不能佯裝不知情。

紙箱旁邊的這對男女雖然身著便裝,但應該是學校的員工,分發拖鞋和尼龍袋時,還畢恭畢敬地對進場的家長鞠躬寒暄:“晚上好。”“您辛苦了。”

有位學生的母親向那名女性打了聲招呼:“是山裏老師啊。”

還親切得鞠躬回禮。無論是校門口還是體育館的門口,都沒人問“您是哪位同學的家長”這類問題,也沒有準備姓名登記簿,令人感到自由放松。

邦子原以為學校舉辦這樣的家長會,是一種應對媒體的手段,現在看來自己的猜想完全落了空。四下張望,不要說電視台的攝制人員,連記者模樣的人也不見一個。難道說,如今學校裏發生學生死亡事件已經不算新聞了嗎?或許是別處發生了更嚴重的事件?邦子出門前沒看電視,對此並不了解。

看看手表,時間已是六點五十。現在雙職工家庭增多,為了讓盡可能多的家長參加,才要安排在這麽晚的時間開家長會。

眼下已是年終臘月,這一時刻的天空看不出傍晚的影子,已然是夜晚時分。天空中陰雲密布,看不到一顆星星。學校裏黑黢黢的建築物冷峻地佇立著,擡頭看去,它們的輪廓將天空分割成帶有銳角的塊狀區域。就校園的面積而言,實在稱不上寬敞,但城市中有這樣一塊空地已屬罕見。仰望夜空,連夜色也比別處稀薄許多,或許也因覆蓋著地面的積雪反射出光芒的緣故。一樓教室有一半晃著明晃晃的燈,借此可以隱約看到操場邊的足球門框。

體育館內,屋頂的熒光燈十分耀眼,邦子一走進去,便不由得眯縫起眼睛。由於這裏兼做禮堂,因此長方形館內的一端有個講壇。此刻講壇上空空如也,整個體育館內只有那裏沒開燈。看來,今天的家長會沒有安排教師高坐講壇之上。體育館的地面被三色油漆塗成大小相異的三個活動區域。白色區域是排球場,黃色區域是籃球場,最小的紅色區域看不出是用於什麽運動。

球場上整齊地排列著折椅,其中大約一半已經坐了人。與音樂會的會場不同,人們都將前排空著,紛紛從正中間開始入座。後排的座位也頗受歡迎。場內人聲嘈雜,氛圍自然不可能令人愉快。

這裏相當寒冷。公立學校的體育館一般不會安裝空調。場內有兩三個煤油爐,估計是臨時搬來的,可要靠這點設備來使這巨大的空間變溫暖,實在不可能。邦子連大衣都沒脫,直接在就近的折椅上坐下。那是倒數第二排最靠左的座位。

這一排的其他座位都已坐滿。與邦子相鄰的座位上坐著一位女性。她將頭發染成棕色,穿著一件與發色十分相稱的皮風衣。邦子落座後,她朝邦子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邦子也向她點頭致意。

“真冷啊。”那人搭話道:“沒有暖氣,孩子們還真耐得住。”

邦子微笑著說:“只要活動開就不覺得冷了。要是一動不動地待著,確實夠受的。”

“哪裏,孩子們也很怕冷,夏天又熱得像蒸桑拿。裝一套空調又不見得罪過。”

看來她確實很冷。皮風衣雖擋風,但不夠暖和。

“我很少來參加學校舉辦的活動,您常來嗎?”邦子套話道。

棕發女性搖了搖頭。“我只在學校舉辦校內合唱音樂會時來過這裏。是去年吧?”她微微偏了偏腦袋,“據說附近的居民會有意見,在這兒開音樂會太吵,因此從今年開始就要借用區居民會館。”

“是嗎?”邦子附和道。原來在體育館裏辦合唱音樂會還會被投訴噪聲擾民,可見學校的運營真夠辛苦的。

“我對PTA(注:家長教師聯誼會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的簡稱。用於加強家長與學校之間的交流的一種組織。)沒什麽興趣。”棕發女性不屑似的說,“可今天的集會不能不來。”

“您的孩子跟去世的那孩子同班嗎?”

“怎麽會?”那人瞪大眼睛,使勁搖了搖頭。“不是。可我們家孩子膽小,很害怕,非要我來聽聽。”隨即,她放低聲音,將臉湊近邦子,“有人說那孩子是受人欺負,被人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