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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子用圓珠筆飛快地做著記錄。

“晚上九點的巡視中,巖崎到過邊門附近,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門也是鎖著的。零點的那次巡視則僅限於校合內部。”校長有點難以啟齒似的繼續說,“如果巖崎那一次也巡視到校園,說不定就會發現柏木了。真是十分遺憾。非常抱歉。”

誰知道呢?在弄清楚柏木卓也的大致死亡時間前,什麽也不好說。邦子心想,校長現在如此引咎自責也於事無補。

“說到警察仔細周到的勘查結果……”校長有點結巴地繼續說,“校內並未發現任何外人入侵,比如窗戶玻璃被打破之類的痕跡。校內物品與設施也未見異常。關於各教室內的狀況,昨天學生們已經進入過,老師們也仔細檢查過,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校長的兩條眉毛靠得越來越近了。

“本校通往屋頂的階梯位於大樓西側,正好在邊門那一側口階梯頂端,即通往屋頂的門是打開的,可判斷為登上屋頂的痕跡。屋頂有積雪,整片積雪上並無腳印,但門上的鎖確實被人打開了。”

這時,坐在邦子對角線位置上的一名男子舉起手,隨即站起身開始提問。由於沒有麥克風,校長聽不清他講的話。一名職員將手持式麥克風遞給他。校長將身子猛地轉向這邊,小眼睛又快速眨了起來,圓鏡片的老花眼鏡滑落下來。

男子將麥克風湊到嘴邊,開始發問:“那是什麽樣的鎖?”

津崎校長重重地點了下頭,回到麥克風的跟前。“正如大家看到的,本校的校舍都是舊建築,通往屋頂的門用的是掛鎖。鑰匙保管在總務室的鑰匙箱。”

接著,一位坐在中央位置的女性家長發問了。她的音調很高,能夠聽清楚:“平時用得著屋頂嗎?”

“平時並不使用。”津崎校長立刻回答,“屋頂周圍設有攔網,考慮到萬一有危險,本校禁止學生和教職員工登上屋頂。”

家長與校長的問答蕩起一陣微波,在人群間擴散開來。人們交頭接耳,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一排排腦袋起伏不止。津崎校長又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件白色的東西。這次不是稿件,而是一條白色的手絹。他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似乎出了不少汗。

會場中的喧擾不見平息,也沒有新的提問。津崎校長收好手絹,又將臉湊近了麥克風:“基於已有的發現,又考慮到通往屋頂的樓梯與發現柏木的後院的位置關系,便得出了柏木從屋頂的那個位置落下的可能性。我們並不知道他是如何登上學校屋頂的,因此目前只能稱之為可能性。”

上了屋頂,然後落下。校長有意選用這些毫無感情色彩的客觀性表達:既不是登上屋頂後跳下來,也不說是被人帶上屋頂後推下來。

邦子心想,該有人出來挑刺了吧。果然,剛才發問的男人立刻開了腔。他在座位上發出了尖銳的聲音:“也就是說,是自殺?”

刹那間,會場裏鴉雀無聲。

“對了,我是二年級一班須藤明彥的父親。”提問者自報家門後轉過身,半對著教師,半對著家長,繼續說,“我聽明彥說過,柏木與同學們相處不太融洽,是個多少有點怪異的孩子。據說他早就不來上學了,我家孩子聽說他死了,馬上想到了自殺。事實也是如此吧?”

就在這直接得近乎無情的提問的最後,麥克風發出了“吱——”的一聲嘯叫,簡直就是在場各位家長此刻的心情寫照,也是對津崎校長最適時的拯救。得益於此,校長能借著那刺耳的余音平復心情,再開口說話。

“到目前為止,尚未發趣現可以視作柏木的遺書的物品。”校長緩緩說道,每個字似乎都經過細心咀嚼,十分謹慎。可他話音剛落,家長中間又發出一陣竊竊私語。邦子清楚地聽到身後有人嘟囔:“誰知是真是假?”

“據柏木的父母說,柏木平時會寫日記,可這日記現在並未找到。目前並沒有能用來推測柏木近期心情的直接材料。”

一位母親舉起手,起身提問:“是不是他本人將日記銷毀了?”

“不知道。”

“他的父母親是怎麽說的?”

“他的父母也不知道。”

這下,聽眾席中發出了明顯表示不滿的噓聲,一排排腦袋開始激烈晃動起來。

一直手握麥克風的須藤明彥的父親,繼續用直截了當的語氣追問:“屍檢結果呢?應該能夠判明死因吧?校長先生不清楚嗎?”

“正式的屍檢報告還沒出來。”緊接著,津崎搶在須藤再次開口前補充道,“不過,昨天與今天,我們兩次與警方取得聯系,警方認為,柏木身上留下的傷是高空墜落特有的,即摔傷和骨折。此外並未發現別的外傷。”津崎校長的說話腔調叫人聽了牙根直癢癢。邦子心思,這簡直跟律師說話一個味兒。然而要想準確表述事件,不,應該說想要明哲保身地表達,往往就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