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傷痛的記憶(第4/4頁)

阿城的臉色突然變了:“你說什麽?他叫歐陽景洪?档案中我沒有看到他的名字,你確定死者是他的親生女兒嗎?”

章桐點點頭:“怎麽了?”

“沒什麽,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說過。”阿城說。

“他可是緝毒組的名人,到現在,光榮榜上還有他的名字,可惜的是他的一生被徹底改變了,他本來是個好警察,可惜啊。”

阿城若有所思地小聲嘀咕了句:“說實話,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遇到這樣的情況,可以理解的。”

“你說什麽?”章桐一愣,她沒聽清楚阿城的話。

“沒什麽。對了,章主任,十三年前的那件案子,為什麽會成為懸案?難道就找不出哪怕一丁點的有用的證據嗎?”阿城轉而把話題扯開了。

“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死者的社會關系非常簡單,也沒有結仇,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的屍體被發現時,渾身赤裸,沒有穿衣服,也就是說,她在死前有可能遭到了性侵害。雖然說在死者的體內並沒有發現生物檢材樣本的存在,但這並不能夠排除兇手曾經使用過工具。而發現死者屍體的地方,是處於城郊結合部。那裏的流動人口非常復雜。而這種流竄性的性犯罪,你也知道,臨時起意較多,一般來說是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可循的。但是大家還是沒有放棄,四處走訪調查,試圖尋找有用的線索。直到大半年後,一無所獲的我們才不得不把它定為懸案。”

“死者的具體死因是什麽?”

章桐想了想,回答:“機械性窒息死亡。”她伸出雙手,做了一個環狀,朝自己脖子上比劃著,“她是被人這麽用繩子給活活勒死的。至於繩索,很普通的繩子,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在市場上隨處都可以買到。”

“那屍體上的缺失部分,後來找到了嗎?”

“你是說死者的眼球?沒有,一直沒有找到過。”章桐肯定地點點頭,遺憾地說,“大家幾乎搜遍了發現屍體的現場周圍兩平方公裏的每一寸空間,沒有找到,我想,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吧。”

“我記得當時現場剛下了一場雨,雨勢不小,而屍體暴露在雨裏,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幾分鐘後,阿城默默地推門走出了法醫處辦公室,大門在他身後靜靜地關上。章桐完全能夠理解阿城此刻難以言表的心情。阿城去年年初才結的婚,上個月當了爸爸,拋開同為警員的身份不說,作為一個父親,阿城著實真切地感受到了歐陽景洪當年內心深處的痛苦。

“章主任,薛警官沒事吧?”實習生陳剛從屋子一角的鐵皮文件櫃旁擡起頭,不放心地問道。

“不用擔心,我想,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罷了。”章桐輕輕搖了搖頭,繼續自己手頭的工作。剛才,她本來很想對阿城說“別想太多。”但是,最終還是選擇打消這個念頭。

遲早都會知道,何不坦然去面對呢?這樣至少他會更加懂得珍惜自己現在的生活。

想到這兒,章桐的心裏也就踏實了許多。

傍晚回到家時,拉布拉多犬丹尼正像一頭豹子一樣在房間裏踱著步,仿佛附近有一頭已經受傷的羚羊。章桐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它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守候在房門口,以熱情的方式來迎接自己的主人回家。

章桐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丹尼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了,因為自己永遠都無法成為它真正的主人。

丹尼的性情大變是自從羅承雲離開這個家的時候開始的。最初的幾天,它幾乎是不吃不喝,直到一周以後,才勉強開始少量進食。體重也因此而從最初的五十多斤下降到不足十斤。在收養丹尼以前,章桐從來都沒有意識到狗對自己主人的忠誠會延續這麽長的時間。

一陣風吹來,她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哆嗦,陽台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打開了。冬天刺骨的寒風瞬間灌滿了整間屋子。

她趕緊關上陽台門,在伸手拉窗簾的時候,目光無意中閃過樓下小區便道對面的電線杆。此刻,正有一個人站在電線杆旁邊,擡著頭向自己房間所處的位置張望著,時不時還低頭看著什麽。天快黑了,小區的燈還沒有完全打開,所以,章桐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和具體性別。

難道是有人跟蹤自己?

可是轉念一想,章桐不由得啞然失笑,這棟大樓至少有三四十戶人家,也有可能是看別的地方。自己搬來這裏還不到半年的時間,所以,應該不會有這麽巧的事的。

他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地轉身,離開了電線杆,向小區門外走去。在那一刻,他開始恨自己,恨周圍的每一個人,這個世界是那麽令人憎惡,沒有眼淚,沒有同情,只有麻木征服了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