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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靜地看著我。“真有什麽字跡嗎?”

我咧嘴一笑。“就算有,我也沒能辨認出來。”

“在一個人背後寫上幾句壞話,然後用這種方式藏起來,這真的是很奇怪,你說呢?居然藏在香煙的煙嘴裏。要是沒人發現它們的話,那又會怎麽樣呢。”

“我認為,這件事的關鍵在於馬裏奧特害怕某件事情,如果他遭遇了不測,那麽這些名片就會被人發現。警察會用一把細細的梳子把他的口袋梳理個遍。這就是讓我困惑的地方。如果亞姆瑟是壞蛋,那他是不會留下任何東西讓人去發現的。”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亞姆瑟謀殺了他——或者讓人謀殺了他?可馬裏奧特對亞姆瑟的了解也許和這起謀殺沒有直接關系。”

我身子向後一靠,背貼著椅子,喝幹了杯裏的酒,然後做出我正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樣子。我點點頭。

“可是這場珠寶劫案和謀殺案有關聯。而且我們目前認為亞姆瑟與珠寶劫案有關聯。”

她的眼神有一點羞澀,“我看你一定是累了,”她說,“你不想上床休息嗎?”

“在這裏?”

她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發根。她倔強地昂起下巴。“正是此意。我又不是小孩子。鬼才管得了我做什麽,何時做,怎麽做呢。”

我放下酒杯,站了起來。“我難得有拘謹的時刻,但這樣的一刻卻恰好降臨了,”我說,“你能開車送我去最近的出租汽車站嗎,如果你不是感覺太累的話?”

“你這該死的傻瓜,”她生氣地說,“你被人打成了一團爛泥,身體裏還注滿了天知道多少種麻藥,我覺得你需要的正是好好睡上一覺,這樣你第二天才能精神抖擻地早早爬起來,重新做你的偵探。”

“我想我會遲一點睡覺。”

“你應該待在醫院裏,死呆子!”

我聳聳肩。“聽著,”我說,“我今晚頭腦不是很清醒,我想我不該在這兒逗留得太久。關於那些人,我還沒有抓到一件我可以證明的把柄,可他們似乎都非常討厭我。不管我說什麽,那都會是以我的話同法律對抗,而這座小城的法律似乎是爛透了。”

“這是座挺不錯的小城,”她不高興地說,呼吸有一點急促,“你不能僅憑——”

“好啦好啦,這是座挺不錯的小城。芝加哥也挺不錯的。你可以在那兒住上好久都撞不見一挺湯普森沖鋒槍。沒錯,這是座挺不錯的小城。也許這裏也不比洛杉磯更黑。可在一座大城市裏,你只能買到一小塊地皮。而這種規模的小城,你卻可以把它整個兒買下來,連同原裝盒子外加包裝綿紙。這就是差別。而正是這一點讓我想要退出。”

她站起身來,揚起下巴對著我。“你現在就給我上床去,就睡這裏。我有一間空臥室,你直接就可以睡進去,另外——”

“你保證會鎖門?”

她臉一紅,咬了咬嘴唇。“有時候我覺得你是個真正了不起的人物,”她說,“另一些時候我又覺得你是我遇見過的最可惡的混蛋。”

“不管是哪種情況,你能不能把我送到一個我能招到出租車的地方?”

“你給我留下,”她厲聲說,“你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你是個病人。”

“我的病沒有重到讓某人不撬我的腦袋瓜。”我沒好氣地說。

她沖出房間,腳步飛快,險些在聯結客廳和門廳的兩級台階上絆倒。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經回來了,寬松便裝上披了一件長法蘭絨外套,頭上沒戴帽子,一頭紅發看上去瘋狂得就像她的面龐。她打開一扇側門,一把將門甩開,猛地沖了出去,車道上隨即傳來她噔噔噔的腳步聲。我隱約聽到了升起車庫門的聲音。一扇車門打開,又砰的一聲關上。點火器吱吱作響,引擎啟動,車燈亮起,強光透過一扇敞開的落地窗射進客廳。

我拿起椅子上的帽子,關掉兩盞燈,發現落地窗上有一把耶尓鎖。我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關上窗戶。這是一間美好的房間。在這樣的房間裏悠然地穿著拖鞋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我關上房門,那輛小轎車平穩地開到了我的身邊;我從車尾繞到另一邊,鉆進汽車。

她直接把我送回了家,一路上雙唇緊閉,一臉怒容。她開車開得飛快,仿佛胸中懷著一團怒火。我在自己的公寓門前下車時,她只是用冷若冰霜的聲音說了聲再見,緊接著那輛小汽車就在街道正中央忽地掉了個頭,不等我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它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

門廳大門十一點鐘就鎖了。我打開門鎖,走進那間永遠散發著黴味的門廳,然後沿著門廳直走到樓梯和電梯前。我乘電梯來到了自己的樓層。慘淡的燈光照著整條走道。服務門前放著一只只牛奶瓶。後頭的紅色防火門隱約可見。門上面有一扇打開的紗窗,一絲空氣慵懶地透過紗窗滲了進來,但永遠不足以驅散裏面那股做飯的味道。我回家了,回到了這個沉睡的世界——它無害得就像一只打盹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