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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我想你大概是沒這意願。我最好還是把我的信息告訴你,然後就回家吧。”

我一言不發。我又點上了煙鬥。它能讓你顯得深思熟慮,盡管你這時並不在思考。

“首先,我想到的是,這樣一串翡翠項鏈可能是博物館藏品,而且知名度很高。”她說。

我在半空中捏著仍在燃燒的火柴,看著火焰朝我的手指越爬越近。然後我輕輕地吹滅火柴,把它扔進煙灰缸,對她說道:

“我從沒跟你提過翡翠項鏈的事。”

“你沒有,但蘭德爾警督說了。”

“應該有人去把他的嘴縫上。”

“他認識我父親。我保證過不對別人說。”

“你現在就在對我說。”

“你本來就已經知道了,傻瓜。”

她的手突然向上一舉,仿佛是要舉到嘴邊,可剛擡到半道就慢慢地落回了原處;她的雙眼也睜大了。她演得很像,可我對她還有些別的了解,這表演的效果因此大打折扣。

“你確實本來就知道,對不對?”她壓低了嗓子輕聲問道。

“我以為是些鉆石首飾。一只手鐲,一對耳環,一條吊墜,三只戒指,其中一只上面也許還有翡翠。”

“這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她說,“而且也蒙不了人。”

“翡翠玉。非常稀有。精雕細琢的玉珠,每粒六克拉左右,一共六十粒。值八萬美元。”

“你有雙這麽漂亮的棕眼睛,”她說,“可你卻覺得自己是硬漢。”

“呃,項鏈是誰的,你又是怎麽查出來的?”

“很簡單。我想城裏的頭號珠寶商也許知道,所以我就去問了布洛克珠寶店的經理。我對他說,我是一名作家,想寫一篇關於稀世翡翠的文章——後面的話你懂的。”

“於是他相信了你的一頭紅發和你漂亮的身材。”

她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鬢角。“嗯,不管怎樣他告訴我了。項鏈屬於一位家住貝城的富有女士,她的別墅位於峽谷區。盧因·洛克裏奇·格雷爾太太。她的丈夫大概是一名投資銀行家,腰纏萬貫,身家大概在兩千萬上下。他曾經在貝弗裏山上擁有一座廣播電台——KFDK電台,格雷爾太太以前就在那裏工作。他五年前娶了她。她是個令人銷魂的金發尤物。格雷爾先生則是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兒,常常待在家裏吞甘汞片[1],這時格雷爾太太就會四處走走,享受美好時光。”

“這個布洛克的經理,”我說,“這家夥倒是挺好哄的。”

“哦,我不是從他一個人身上套出所有這些信息的,傻瓜。我只問了他那串項鏈的事。剩下的我是從吉迪·格蒂·阿博加斯特那兒問來的。”

我把手伸進深抽屜,又掏出了那瓶辦公用酒。

“你不會鬧了半天也是個酒鬼偵探吧?”她不安地問。

“是又如何?他們總能解決手頭的案子,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繼續講故事。”

“吉迪·格蒂是《紀事報》的社會版編輯。我認識他有些年了。他體重兩百,留著撮希特勒式的小胡子。他調出了格雷爾夫婦的資料。看。”

她把手伸進手袋,一張照片從桌子那頭滑了過來——一張五乘三的覆膜照。

那是一個金發女郎。一個足以讓主教一腳把彩色玻璃窗踹個洞的金發女郎。她穿著看似黑白兩色的休閑裝,戴一頂與之相配的帽子,神情有一點高傲,但不過分。不管你要什麽,不管你碰巧喜歡哪一類——她都符合。年齡在三十歲上下。

我一口悶掉了手裏的那杯酒,酒精灌下喉嚨的時候燒得我嗓子眼兒直疼。“快拿走,”我說,“我都要跳起來了。”

“怎麽啦,我是替你弄到的。你會樂意見她的,對不對?”

我又看了看照片,然後把它塞到記事簿底下。“今晚11點怎麽樣?”

“聽著,這事兒可不是說笑的,馬洛先生。我給她打過電話了。她答應見你。談生意。”

“一開始也許是。”

她做了一個不耐煩的手勢,於是我停止了裝瘋賣傻,臉上重新掛起那個飽經歷練的皺眉表情。“她見我是為了什麽事?”

“當然是她的項鏈啦。事情是這樣的。我給她打了電話,費了好大力氣才跟她通上話——這是很自然的,可最後我還是成功了。然後我把我跟布洛克珠寶店的那個男人表演的那套把戲又演了一遍,可是這次不管用。她聽上去像是有宿醉。她說了句什麽讓我跟她的秘書談,但我設法在電話上留住了她,問她是不是真有一串翡翠玉項鏈。過了一會兒,她說:有。我問她,我能不能見見那串項鏈。她說,為什麽?我又把我的故事說了一遍,效果一點兒也不比第一次好。我能聽見她在打哈欠,還在大聲訓斥話筒旁邊的某個人,怪他不該替我接通。這時我說,我替菲利普·馬洛工作。她說了句,‘那又怎麽著?’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