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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剛才停車的地方,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鋼筆手電筒,用那道微弱的光束指著地面。這裏的土質是紅土,在幹燥的天氣裏非常硬實,不過今天的天氣並非幹得冒煙。空氣裏這時有一點霧氣,這點水分粘在地表上,足以顯示出剛才停車的位置了。我可以看到那些Vogue重型十層輪胎留下的胎痕,雖然這痕跡非常細微。我用手電筒照著它們,彎下腰來,一陣疼痛讓我頭暈目眩。我開始追蹤這道車痕。它筆直地向前延伸了十幾英尺,然後突然拐向左邊。它沒有轉彎。它直奔白路障左端的那道空隙而去,然後就消失不見了。

我走到路障邊,用那道小小的光束照著灌木叢。剛剛折斷的樹枝。我鉆過空隙,沿著那條打彎的小路繼續往下走。這裏的土質更松軟。更多的胎痕,重型輪胎的。我繼續往下走,拐過那道彎,來到了淺坑的邊緣,四周被灌木叢所環繞。

沒錯,它就在那裏,鉻邊和亮閃閃的噴漆甚至在黑暗中也發著微光,尾燈的紅色反光玻璃反射著鋼筆手電筒的光束。它就在那裏,靜悄悄的,車燈全熄,車門緊鎖。我慢慢地走上前去,每走一步都緊咬牙關。我打開一扇後門,把光束投進車裏。裏面空無一人。前排也是空的。發動機熄火了。鑰匙用一根細鏈條掛在鎖裏。椅套沒有撕破,玻璃沒有裂痕,沒有血跡,沒有屍體。一切都井井有條。我關上車門,繞著車身緩緩地走了一圈,尋找著蛛絲馬跡,但卻一無所獲。

一個聲音突然讓我怔住了。

引擎的震動聲在灌木叢邊響起。我跳開一步,步伐不到一英尺。我手裏的電筒滅了。一支槍自動滑進了我手裏。接著我看到兩道車頭燈的光束先是斜向上指向天空,接著又斜向下指向地面。根據引擎的聲音判斷,這似乎是輛小汽車。空氣裏此刻含著濕氣,引擎因此發出似乎是心滿意足的咕隆聲。

光束這時向下壓得更低了,燈光也變亮了。一輛汽車正順著土路的彎道下來。它走了三分之二的距離,然後停住了。一盞探照燈啪的一聲亮了,燈光掃向路邊一側,在那兒停留了許久,然後又滅了。汽車繼續駛下山來。我把槍摸出口袋,蹲在馬裏奧特這輛車的引擎後面。

一輛外形和色彩都沒有什麽特別的雙座小汽車滑進了淺坑,然後拐了個彎,它的車頭燈把這輛大轎車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我急忙把頭低下。燈光就像一把劍一樣從我頭上掃過。小汽車這時停了下來。馬達熄火了。車頭燈滅了。一陣沉寂。然後一扇車門開了,一只輕盈的腳落在了地上。又是一陣沉寂。甚至連蟋蟀也噤了聲。這時一道光一下子把黑暗斬斷了大半截,光束與地面平行,離地只有幾英寸高。光束橫掃而來,我的腳踝根本沒時間躲閃。光束停在了我的腳上。沉寂。接著光束擡起,將引擎蓋又掃了一遍。

一陣笑聲。那是姑娘的笑聲。聲音很緊張,繃得像曼陀林琴弦一樣緊。在這樣一個地方,這聲音顯得很奇怪。那道白光再一次射向轎車下方,然後落在我的腳上不動了。

那聲音說話了,音調不算太尖利:“行了,你呀。從那兒鉆出來,舉起手,手裏給我幹幹凈凈的。我的槍瞄著你呢。”

我一動不動。

那道光有一點兒搖晃,就好像舉它的那只手這時也有一點搖晃似的。光束再次沿著引擎蓋緩緩掃過。那聲音又一次逼向了我。

“聽著,陌生人。我手裏拿著一支十響的連發槍。我槍法也準。你的兩只腳都有危險。你打算怎麽著?”

“把槍舉起來——不然我就把它從你手裏轟掉!”我咆哮道。我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有人在猛地扯開雞舍的板條。

“噢——一位硬漢先生。”她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一絲微妙的小小顫抖。然後這聲音又一次堅定了起來。“你出不出來?我數到三。看看我給了你多少機會吧——十二根粗粗的氣缸,說不定是十六根。不過你的腳可是會疼的。踝骨要好多年、好多年才能長好;有時候它們永遠也長不好——”

我慢慢地直起身來,直視手電筒的光束。

“我害怕的時候,話也會很多。”我說道。

“不許——不許再靠近一步!你是誰?”

我繞過轎車的前端,朝她走去。我在距離手電筒後面那個纖細的黑影六英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手電筒穩穩地向我射來刺目的光。

“你就站在那兒別動,”我停下腳步後,姑娘怒喝道,“你是誰?”

“讓我們瞧瞧你的槍。”

她把槍伸進光束裏。槍口對著我的肚子。那是一把小槍,看上去像是把小口徑的柯爾特袖珍自動手槍。

“哦,那個呀,”我說道,“那個玩具。它也裝不下十發子彈。它只有六發。那只是把小不點兒槍,蝴蝶槍。他們用它射蝴蝶的。你真不害臊,故意扯了一個這樣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