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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爾德咯咯笑起來。他靠在椅背上,吞雲吐霧,雪茄煙始終夾在手裏。他從身著的小禮服的胸袋裏拈出一塊絲綢手絹,輕輕擦了擦嘴,又將它收好了。

“還有兩樁命案牽涉其中。”奧爾斯說道,一邊捏著下巴梢的肥肉。

克龍賈格爾的身體明顯一挺。他滿懷敵意的眼睛成了兩個冰冷如鋼的光點。

奧爾斯說:“今天上午在裏多碼頭附近的海裏撈上來一輛車,裏面有個死人,你聽說了嗎?”

克龍賈格爾說:“沒有。”仍舊是一臉兇相。

“車裏的死人是富貴人家的司機,”奧爾斯說,“這家人因為一個女兒的事情遭到了敲詐。王爾德先生通過我把馬洛推薦給了這家人。馬洛事情辦得很小心謹慎。”

“我就喜歡辦事小心謹慎的私家偵探,”克龍賈格爾吼道,“這他媽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是的,”奧爾斯道,“這他媽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難得有機會對著一個城裏的警察不好意思上一回。我倒是費了不少時間來告訴他們腳應該往哪裏放,免得崴到腳踝。”

克龍賈格爾那只尖鼻子的棱角周圍都泛出了白。他的呼吸在這安靜的屋裏發出輕柔的嘶嘶聲。他輕聲說道:“你沒必要告訴我的人腳應該往哪裏放,聰明人。”

“這事兒我們以後再談,”奧爾斯說,“我剛才說的那個溺死在裏多碼頭附近的司機昨晚在你的管轄區開槍殺了人。死者名叫蓋革,在好萊塢大道上做淫穢書籍買賣。蓋革跟外面我車裏的那個小流氓住在一起。我是說‘住在一起’,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

這會兒克龍賈格爾目不轉睛平視著他。“聽上去你很可能要帶給我們一個齷齪的故事了。”他說。

“照我的經驗,警察辦的大多數案子都是。”奧爾斯大吼道。他向我轉過來,眉毛根根直立。“你是主播,馬洛。告訴他吧。”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有兩點我沒說,其中一點我暫時還不知道究竟為什麽要刻意略去。我沒說卡門去過布羅迪的公寓,也沒說那天下午艾迪·馬爾斯走訪了蓋革家。其他情況我都如實說了。

克龍賈格爾的眼睛始終盯著我的臉,我說話的過程中,他臉上不曾有過一絲表情。足足有一分鐘,他陷入了徹底的沉默。王爾德也不說話,啜著咖啡,輕輕抽著他的花斑雪茄。奧爾斯則凝視著自己的大拇指。

克龍賈格爾緩緩靠上椅背,擡起一只腳,把腳踝放到另一邊的膝蓋上,用他纖細的手摩擦著踝骨。他瘦削的臉上眉頭緊鎖,神色凝重。他說話了,語氣簡直禮貌得要命:

“這麽說來,你們明知道昨晚發生了兇殺案卻不報警,今兒整整一天都在抓瞎,讓蓋革店裏那小子趁機在晚上又殺了一個人。”

“就是這樣,”我說,“我的處境非常艱難。也許我做得不對,但我想保護我的主顧,而且我也沒有理由會想到那小夥子竟跑去找布羅迪。”

“這種事情應該交給警察考慮,馬洛。如果昨晚我們就知道蓋革死了,也許那些書根本不會被從蓋革店裏運往布羅迪家。那小子也不會追去找布羅迪,也不會殺他。就算布羅迪早晚會沒命。像他那種人往往如此。但一條人命總歸是一條人命。”

“沒錯,”我說,“等下次有哪個嚇破膽的小盜小賊抱著偷來的備用輪胎在街上狂跑,你的人要開槍打死他的時候,你把這話去對他們講。”

王爾德放下兩只手,結結實實拍了一下桌子。“夠了,”他厲聲道,“馬洛,你為什麽這麽確定是那個叫泰勒的小夥子殺了蓋革?就算在泰勒的身上或是車裏找到了打死蓋革的那把槍,也不能說他必然是兇手。槍也許是別人栽贓給他的——比如說布羅迪,沒準他才是真兇。”

“操作起來是可能的,”我說,“但不符合當事人的心理。需要假設太多巧合,很不符合布羅迪和他女友的性格,也違背他行動的目的。我跟布羅迪聊了很久。他是個惡人,卻不是殺人行兇的那一類惡人。他有兩把槍,可一把也不帶在身上。他一心想插手蓋革的買賣,具體情況當然都是通過那姑娘了解的。他說他在遠處監視著蓋革的一舉一動,看有沒有厲害的人幫襯他。我相信他說的話。先假設他為了奪書殺了蓋革,再假設他逃跑時拿了蓋革剛拍的卡門·斯特恩伍德的照片,隨後把槍栽贓給歐文·泰勒,將他推入裏多外面的海裏,這他媽也假設得太多了些。泰勒有動機,他妒火中燒,也有殺害蓋革的時機。他未經允許開走了主人家的一輛車。他當著那女孩的面殺了蓋革,哪怕布羅迪嗜殺成性,也絕對做不出來。我不知道有哪個單純圖蓋革錢的人會這麽做。可泰勒會。那些裸照恰恰就會刺激他這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