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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喝一杯,”停了一會兒,她說。“否則我也許會暈倒。”

“真是一件漂亮的大衣,”我說,此時我站在了她面前。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大衣。她沒動,嘴唇一張一翕,不住地顫抖。

“石貂皮,”她喃喃自語道。“四萬美元租的。為了拍電影。”

“這也是電影的一部分嗎?”我指了指這個房間。

“這部電影,對我來說,將終結所有電影。我——我需要喝一杯。要是我試圖走——”那清晰的聲音漸漸低沉、消失了。她的眼皮上下抖動。

“繼續,暈倒吧,”我說。“我會第一時間接住你的。”

她掙紮著露出微笑,緊閉雙唇,硬撐著保持站立。

“為什麽我遲到了?”我問。“為什麽事要早到呢?”

“挨槍子遲到了。”

“哼,我一整晚都在期待這個。岡薩雷斯小姐帶我來的。”

“我知道。”

我伸出手,又摸了摸貂皮。四萬美元的貨手感不錯,哪怕是租來的。

“德洛麗絲會失望透頂的,”她說,嘴唇四周有些泛白。

“不會。”

“她把你陷入了困境——正如她對付斯坦一樣。”

“她剛開始也許打算這麽做。可她改變了主意。”

她哈哈大笑。這是一種聲嘶力竭的、愚蠢的大笑,仿佛一個孩子在茶會的遊戲室裏盛氣淩人一樣。

“你對付女孩子還真有一套,”她低聲說。“你他媽的怎麽做到的,棒極了?用下了藥的香煙?絕不可能是因為你的衣服、金錢或是魅力。你身上一點都沒有。你不年輕,也不英俊。你已經過了巔峰狀態——”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就像引擎上的調節器壞了一樣。到最後,她就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當她終於住口時,一聲精疲力竭的嘆息飄浮在寂靜之中,她雙膝一軟,筆直向前倒在我的懷裏。

假如這是一場戲,那簡直是天衣無縫。也許我的九個口袋裏都有槍,可它們對我的用處就好比生日蛋糕上的九根粉色的小蠟燭一般可笑。

不過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狠角色手上拿著自動手槍在暗處窺視我。沒有斯蒂爾格雷夫對我微笑,那種淡淡的、冷漠的殺手式的微笑。沒有身後鬼鬼祟祟的腳步聲。

她靠在我的懷裏,軟弱無力,就像一條濕答答的茶巾,倒是沒有奧林·奎斯特那麽重,也沒那麽死氣沉沉,不過重得足以令我的膝關節疼痛不已。我將她的頭從我胸口移開時,她的眼睛合上了。她的呼吸難以察覺,微啟的雙唇有點發青。

我的右手伸至她的膝下,把她抱到一張金色的沙發上,將人放平。我站起身子,走到吧台邊。吧台角落裏有一部電話,但我找不到入口進去拿酒瓶。於是,我從上方翻過吧台,找到一瓶貌似酒的瓶子,上面有銀藍色的商標和五顆星。酒塞已經松了。我把深色刺鼻的白蘭地倒入一只不匹配的玻璃杯中,然後翻過吧台走回去,還帶上了酒瓶。

她躺在沙發上,一如我離開時的模樣,只是眼睛睜開了。

“拿得動杯子嗎?”

她可以,只需一點幫助。她喝了白蘭地,將杯壁緊緊地貼在嘴唇上,仿佛她想要穩穩拿住玻璃杯。我見她向杯中呼氣,杯子裏罩上了一層水汽。她的嘴角緩緩綻放出笑容。

“今晚很冷,”她說。

她把雙腿垂在沙發邊上,雙腳置於地板上。

“再來點,”說著她伸出了酒杯。我往裏倒了些。“你的酒呢?”

“沒喝。沒有酒精,我的情緒都大起大伏了。”

喝完第二杯,她的身體開始顫抖。不過,嘴唇發青的症狀已經消失,不再像紅燈一樣顯眼了,眼角細小而深刻的皺紋也舒展了。

“你的情緒怎麽起伏了?”

“哦,好多女人都要用手臂勾著我的脖子,在我懷裏暈倒,要我親吻,諸如此類的。對於像我這樣一個窮困潦倒又沒有遊艇的偵探,這兩天真是艷福不淺。”

“沒有遊艇,”她說。“我恨這些,我從小就生活在富貴之中。”

“不錯,”我說。“你是含著凱迪拉克長大的。我都能猜到你的出生地。”

她眯起了眼睛。“你猜得到嗎?”

“你知道這是個公開的秘密,不是嗎?”

“我——我——”她突然頓住了,做了一個無助的手勢。“今晚我對不出任何台詞。”

“這是彩色電影的對白,”我說。“你怯場了。”

“我們難道不像一對瘋子在說話嗎?”

“我們可以恢復理智。斯蒂爾格雷夫在哪兒?”

她定定地看著我。她伸出空酒杯,我接了過來,直接往杯子裏或是往別的地方倒酒,雙眼仍然不錯神地望著她。她也沒有挪開視線。這之間,仿佛過了非常非常漫長的一分鐘。

“他來過這兒,”她最後開口了,語速之慢,仿佛她必須逐字逐字地發明新詞。“我可以抽支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