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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就是這麽回事兒,”巴頓茫然對我笑笑,“人總有健忘的時候,對吧?再仔細也沒用。”

“條子那一套!”比爾·切斯厭惡道。他套上褲子,重新坐下穿鞋子和襯衫。穿好後他站起身,伸手拿了酒瓶痛飲一番,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木板上。他猛地向巴頓伸出一雙毛茸茸的手腕。

“你們這幫家夥就是這麽想的。拷上我,完事兒。”他粗聲粗氣道。

巴頓沒理會,走到欄杆前,向下張望。“怪了,屍體會在這位置,”他說,“這會兒是沒啥水流,但有水流的時候,是沖向水壩的。”

比爾·切斯放下手腕,靜靜道:“她自己幹的,你個蠢貨。繆麗爾水性很好。她潛到水裏,遊到木板下面,直接把水吸進肚裏。只能這樣。沒別的法子。”

“我可不這麽覺得,比爾。”巴頓溫和地答道。他的眼神空蕩蕩,像新買的盤子。

安迪搖頭。巴頓看著他,狡黠一笑。“又挑刺兒,安迪?”

“是九天,我告訴你。剛倒推過。”那戴獵獅帽的男人悒悒道。

醫生一揮手臂,摸著腦袋走開了。他用手絹捂著嘴又咳了一陣,還像之前一樣,深情地注視著手絹。

巴頓朝我眨眨眼,向欄杆外吐了口痰。“咱討論這件事吧,安迪。”

“拖著死人去水下六英尺深,你試過嗎?”

“沒有,倒真沒試過,安迪。那為什麽不能用繩子呢?”

安迪一聳肩。“用繩子的話,屍體上會有痕跡。要是都暴露到這分上了,還瞎起勁掩蓋個啥啊?”

“時間問題,”巴頓說,“另有些事得安排。”

比爾·切斯吼了他們一頓,伸手操起地上的酒。看著那一張張認真的山裏人面孔,我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什麽。

巴頓心不在焉道:“聽說有張紙條來著。”

比爾·切斯從錢包裏翻出那張折疊的橫線紙條,抖開來。巴頓接過紙條,慢慢讀著。

“好像沒日期嘛。”他評論道。

比爾·切斯嚴肅地搖搖頭。“沒有。她一個月前走的。六月十二日。”

“之前離開過你一回,是吧?”

“沒錯,”比爾·切斯逼視著他,“我喝醉了,跟一個妓女混在一塊兒。就在去年十二月下第一場雪之前。她走了一個禮拜,回來時花枝招展的。說她剛好有事得出去一陣,住以前一起在洛杉磯工作的一個姑娘那兒。”

“那人叫什麽名字?”巴頓問。

“從沒跟我說起,我也從來不問。繆麗爾的事我一向不幹涉。”

“當然。那次留了紙條嗎,比爾?”巴頓平和地問道。

“沒有。”

“這條子看著有點舊啊。”說著,巴頓舉起紙條。

“在身邊帶了一個月,”比爾·切斯氣沖沖說道,“誰告訴你她之前出走過?”

“忘了,”巴頓說,“在這種地方嘛,你是知道的。出點什麽事,很少能逃過大夥眼睛。只有夏天也許好些,會來很多外鄉人。”

有一晌,大家都沒說話,隨後巴頓漫不經心道:“你說她是六月十二號走的?還是你認為她走了?你說當時湖對面的人也在這兒?”

比爾·切斯看看我,臉色又陰沉下來。“問這包打聽吧——要是他還沒有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訴你。”

巴頓根本不看我。他望著小鹿湖遠處山巒的輪廓。他柔聲說:“馬洛先生什麽也沒告訴我,比爾。只說了屍體是怎麽浮上來的,死的人是誰。還有像你認為的那樣,繆麗爾走了,留下這張你給他看過的紙條。我想這都沒什麽不對,你說呢?”

又是一陣沉默。比爾·切斯低頭盯著幾英尺外蓋了毯子的屍體。他握緊拳頭,一大滴眼淚流下面頰。

“當時金斯利太太在,”他說,“她是同一天下的山。另外幾間小屋裏沒有人。佩裏和法誇爾兩家這一年都不在山上。”

巴頓點點頭,沒吭聲。半空中懸著一個真空地帶,一觸即發,仿佛有件什麽事,人人心知肚明,卻不必道破。

比爾·切斯暴跳如雷:“抓我進去吧,你們這些狗娘養的!沒錯就是我幹的!我溺死她的。她是我的姑娘,我愛她。我是個爛人,做了半輩子爛人,往後也改不了了,但我仍然愛她。也許你們這些家夥不會懂。也不必去弄懂了。抓我進去吧,他媽的!”

沒有人說一句話。

比爾·切斯低頭看他結實的棕色拳頭。他兇惡地向上一揮拳,使盡全身力氣打在臉上。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雜種。”他低聲說,刺耳地喘著氣。

他的鼻子慢慢流出血來。他站著,血流過嘴唇,流過嘴角,一直流到下巴。一滴血緩緩落在他的襯衣上。

巴頓靜靜說道:“要帶你下山問幾個問題。這你是知道的。我們沒有控告你犯了什麽事,但那兒的人得跟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