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板球

板球酒吧的老板,相當自豪能擁有那件一九八九年澳洲在骨灰盃賽事中四度擊敗英國隊時,板球選手艾倫·博德(Allan Border)身穿的球衣。球衣用木框與玻璃裱了起來,掛在吃角子老虎機上方。另一面墻上,則有一九七九年那場澳洲與巴基斯坦打成平手時使用的兩根板球球棒與一顆球。而某個人在南非那場比賽後偷走的三柱門門柱,則被掛在出口上方。店主認為有必要牢牢保護他的珍寶,於是傳奇球員唐納德·布萊德曼(Don Bradman)的護腿板被某個客人射成碎片,只因無法從墻上奪走。

哈利走進門,看見墻上的寶物與酒吧中那群像是板球迷的顧客時,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應該更正他認為板球是紈絝子弟運動的既有印象。客人的打扮並不光鮮亮麗,身上也沒特別香,就連店主伯勒斯也沒待在吧台內。

“晚安。”他說,聲音像鈍掉的鐮刀刮過磨刀石。

“通寧水,不加琴酒。”哈利說,給他一張十元鈔票,叫他不用找零。

“小費太多,比較像是想收買我。”伯勒斯說,揮了一下鈔票。“你是警察?”

“這麽容易看穿?”哈利一副認了的口吻。

“對,而且你聽起來還像個遊客。”

伯勒斯放下找零,轉身想走。

“我是安德魯·肯辛頓的朋友。”哈利說。

伯勒斯快如閃電地轉身拿走錢。

“你幹嘛不直接說?”他咕噥了一句。

伯勒斯沒見過、也沒聽過英格·霍爾特。其實哈利早從安德魯那裏聽說了這件事,但這就跟他奧斯陸警局的年邁導師,外號“腰痛”的西蒙森常說的一樣:“問太多總比問太少好。”

哈利看了看四周。“這裏都是什麽貨色?”

“烤肉串佐希臘沙拉。”伯勒斯回答。“本日特餐,七塊錢。”

“不好意思,我修正一下用詞,”哈利說。“我的意思是,來這裏的都是些什麽人?客人是哪種類型的?”

“所謂的下層階級吧。”他露出寬容微笑,足以表明伯勒斯成熟的工作態度,以及希望能把酒吧帶到另一個境地的夢想。

“那些人都是常客?”哈利問,用頭朝酒吧的陰暗角落一比。那裏有五個人喝著啤酒,圍桌而坐。

“對,大部分都是常客。這裏可不太會出現在旅遊指南上。”

“你介意我問他們幾個問題嗎?”哈利問。

伯勒斯面露猶豫。“那幾個家夥可不是老媽的乖兒子。我不知道他們的錢是哪裏弄來的,也沒想過要問。這麽說吧,他們不是那種朝九晚五的人。”

“沒人願意聽到無辜年輕女孩在自己家附近遭人強奸而後勒死,也沒人會想跟執法者過不去。不管他們賣的是什麽,這麽做都會把客人嚇跑,對生意沒好處。”

伯勒斯擦了擦玻璃。“如果我是你的話,肯定會小心一點。”

哈利朝伯勒斯點頭,慢慢朝角落那張桌子走去,好讓他們有時間留意到他。其中一人在他太接近前便站起身來,環抱雙臂,露出強壯手臂上的匕首圖樣刺青。

“這個角落有人坐了,金發仔。”他的聲音相當粗啞,像是只有氣音。

“我想問──”哈利才剛開口,那名聲音粗啞的男人便直接搖頭。“就問一個問題。有人認識這個叫伊凡斯·懷特的人嗎?”哈利舉起相片。

原本面向他的兩個人只是看著他,表情與其說是帶有敵意,不如說是感到無聊。但聽見伊凡斯名字時,他們則明顯對哈利產生了興趣。哈利留意到兩人的頸部抽動了一下。

“沒聽過。”聲音粗啞的男人說。“我們這是私人……聚會,正聊到一半,老兄。再見。”

“這場聚會應該跟販賣非法物品無關,也沒觸犯到澳洲的法律吧?”哈利問。

現場沉默了一陣子。他采取了危險的策略。露骨挑釁是種戰術,只要有相應的後援,或是良好逃生路線就行。但哈利兩者均無,不過一時想到話就已出了口。

其中一人起身,身軀挺立。他轉身露出滿臉痘疤的醜臉時,整個人幾乎快頂到了天花板。平滑的胡子透露出他的東方血統。

“成吉思汗!真高興見到你。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哈利大喊,伸出一只手。

成吉思汗開口說:“你是誰?”

他的聲音就像死神的搖響器。任何黑死金屬樂團,都會拚命爭取這種聲音低沉粗啞的人來當主唱。

“我是警察。我不認為──”

“梗謂。”成吉思汗自天花板的高度低頭瞪著哈利。

“什麽?”

“警徽。”

哈利意識到,就眼前情勢來看,他得拿出比奧斯陸警方發給他那張附有證件照片的塑膠卡更有力的東西才行。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和死亡金屬樂隊(Sepultura)的主唱一樣……他叫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