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雪地密室” 2

茂呂田勝彥的工廠(兼住處)的起居室裏果然有被爐,這使得我們逃過了被凍死的悲慘命運。

房間有六疊大,榻榻米上鋪著褪了色的地毯。角落裏放著一台顯像管電視,裝著地面數字電視機頂盒。一側的推拉門通向打磨間,透過拉門可以看到裏面擺著架子,架子上堆滿了羽布(一種拋光材料),還有超大型打磨機。感覺裏面浸染的金屬味兒都要飄到這間屋子裏來了,好在目前香煙的味道蓋過了金屬味兒。

一個年輕男人坐在被爐對面,一直在吞雲吐霧。他長著一張小混混般的苦瓜臉,來回瞪著身穿西服套裝的冰雨和身著黑色高領毛衣的我。這就是兇案的第一目擊證人,與島哲史。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目光(主要拜警視廳一個叫穿地的女人所賜),所以也不怎麽緊張,自顧自拿起桌上的南部仙貝哢吧哢吧地嚼著。或許是因為我們這麽不客氣,他才會瞪著我們吧。

“哎呀媽呀,嚇俺一大跳,東京那旮瘩還真的有偵探呀。”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小哥說話帶著方言味兒,給我們端來了茶水。

這位叫大友盛夫,是另一位寄宿在這兒的員工。

“仙台和盛岡也有偵探。”冰雨回道,“偵探最多的是京都。”

“俺都不知道,那,您這樣的助手也老多了唄?”

“我也是偵探,事務所是我倆合開的。”

進行完老一套的對話後,哲史開了口:“所以呢,兩位偵探有何貴幹?”

“我們想了解茂呂田勝彥生前的情況。”

“老板不是那種會招人記恨的人。”盛夫立馬回答道,“對俺們來說,老板就跟俺們的親爹似的,把無依無靠的俺們撿回來,撫養長大……”

盛夫看向起居室的架子,架子上擺著一張勝彥的相片,看上去像是在滑雪場拍的。這位中年男人以滑雪場為背景,豎著兩根皺巴巴的手指,老大不小了還擺了一個V字手勢,讓人不忍直視,既可憐又可愛。不過“生前的情況”指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是,昨天夜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奇怪的事?”

“啊,這個……昨天俊彥先生來了俺們這兒。”

“俊彥?茂呂田俊彥嗎,就是死者那個住在空地對面的弟弟?”

“嗯。”盛夫點頭,“大概十點以後吧,雪停了過來的。來了就跟老板在這屋子裏開始喝酒,俺們也陪著一起喝。”

“酒席大概什麽情況?”

“有啤酒和日本酒,還上了點下酒小菜……啊,對對,俺最後一次瞅見那把菜刀就是那會兒,拿來切薩拉米來著,然後就擱洗碗機裏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感覺這人有點傻乎乎的,“我想知道你們談話的內容。”

“啊,明白……”

不知道怎麽了,盛夫有些猶豫,磨磨唧唧的,難道我問了什麽不該問的?我看向哲史,他把煙頭掐滅在了煙灰缸裏。

“談得不怎麽愉快。”

口音關系,我把“不怎麽愉快”聽成了“不咋麽愉快”。我們花了點時間才打聽出下面這些情況。

勝彥和俊彥確實有不少往來,但最近兄弟關系搞得非常不好,俊彥一直在沒完沒了地勸他哥,讓他別再緊巴巴地經營這家小破工廠,改行去做別的生意。昨天在酒席上也談到這個話題,或許是酒勁兒上來了,爭吵愈演愈烈,甚至鬧到差點要動手的地步。兩個總是幫著勝彥老板的員工也趕緊把兩個人拉開,酒席這麽不歡而散。

“吵得很厲害是嗎,具體吵什麽?”

“就是對罵。俊彥先生對老板說‘我要殺了你’。”

“喂,小哲……”盛夫小聲責備哲史,不過已經晚了。

“這可真是爆炸性的言論啊,酒席幾點結束的?”

“大約十一點半左右吧。俊彥先生在那之後就馬上回去了,老板還在罵罵咧咧的,不過也回自個兒屋裏去了。俺們累得夠嗆,喝得有點迷瞪,也就上到二樓洗洗睡了。”

“這麽說,你們並不知道之後老板發生了什麽事?”

兩名員工同時點頭。

冰雨繼續問道:

“預計死亡時間是在深夜十一點到十二點間,如果十一點半勝彥還活著的話,他就是在十一點半到十二點這三十分鐘內遇害的。俊彥走了以後,還有人來過這間房子嗎?”

“沒有。”哲史又點上了一根煙。“警察查了查俺們屋子周圍的雪,說是除了便門,前院只有俊彥先生往返的腳印,所以沒有誰進來過。”

我細細嚼著口中的仙貝,跟冰雨交換了一下眼神。

案子發生前,唯一來過被害者家裏的人是對親哥哥說出“我要殺了你”這種話的血親。被害者倒下的地方,正是自己家和這個男人家的中點。這麽一來,怎麽想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