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發變短的屍體 1

我們住處(兼偵探事務所)的大門口沒有安裝電話門禁,也沒有設置迎賓器、門鈴、門環這類東西。

開業時我就全都拆下來了。

這當然不是一種脫離時代的表現,相對於對講機那種毫無情感又乏味的聲音,人直接用手制造出的敲門聲則是千變萬化的。以強弱、長短、間隔時間等信息為線索,大體上可以推斷出站在門口的是什麽樣的人。這樣一來,就能在見到委托人之前掌握對方的情況。

剛開業時,搭档還一直抱怨:“你想什麽呢?!這麽一折騰,本來會來的客人都被你給弄走了,再麻煩也要有個限度……”近來他好像也理解了其中的奧妙,慢慢地不再抱怨了。說真的,我自己也覺得這主意真妙。我結合這個特點,把事務所的名字也起成了“敲響密室之門”。敲門!這主意多麽聰明,跟偵探事務所多麽合拍!

話說回來,說到今天響起的敲門聲……

咚咚、當咚當、咚咚、咚咚、當咚當咚。

“是神保嗎……”

我的搭档正要將一筷子笸籮蕎麥面送到嘴邊,此時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說道。

“是神保先生吧?”

藥子——我們事務所的兼職,正在幫我們倒大麥茶。

“是神保吧。”

我表示肯定,往醬汁裏拌著芥末。甚至沒必要推理。全世界只有那家夥能把門敲得像打太鼓似的。

藥子趿著拖鞋去了走廊。我的搭档——片無冰雨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擱,靠在了椅背上。他向後攏了一下那不起眼的短發,推了推那不起眼的銀邊眼鏡,正了正那不起眼的藏藍色領帶,然後用他那唯一能給人留下印象的炯炯有神的雙眼看向玄關方向。

“怎麽他每次都趕在我們吃飯的時候來啊……”

“誰知道呢。”我說,“他這不是很有天賦嗎?”

“有天賦?什麽天賦啊?”

“騷擾別人的天賦。”

“哢嚓”一聲,門打開的聲音傳入耳中。幾乎與此同時,傳來了一個輕浮的男聲:“呀呀,藥師寺!才一陣子不見,你看上去更可愛了!”

“哎——真的嗎?”

“真的真的,胸再大點就更完美了。”

“討厭!神保先生真下流!”

啪——

“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可以認為平靜的午後時光又泡湯了。我和冰雨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吸熘了一口面條。或許是芥末太沖了,鼻子裏面嗆得生疼。

沒過一會兒,神保剽吉口中說著“嘿,真是好久不見”,被藥子領到了廚房。憑說話的語氣可能想象不到,他是個年輕男子,跟我們歲數相仿。頭發染成淺茶色,身穿瑪洛斯牌的西裝外套,一臉傲慢的壞笑。長著一張帥氣的娃娃臉,卻讓人感覺怪裏怪氣的。

“各位好各位好,片無你身體還好嗎?禦殿場,好久不見,你脖子周圍看起來還是那麽熱啊。喔,你們在吃蕎麥面啊?好像很好吃,能讓我也嘗一下嗎?”

“想吃就給錢。”冰雨說,“一碗一千兩百日元。”

“這麽貴呀。”

“因為是女高中生給煮的啊。”

我用大拇指示意身著圍裙的藥子。不知道戳到他哪個笑點了,他又“啊哈哈哈”誇張地笑著,坐在對面的座位上,把手裏一直拎著的巨大公文包放在了桌上,切入正題。

“我給兩位帶來了委托。”

神保是個中介,是一門流氓生意——不知道從哪兒搜集到案件信息,再強賣給合適的偵探。雖然讓人不爽,不過這個男人的工作能力還是可以信任的。

“下北澤的出租公寓發生了兇殺案。委托人是公寓的房東,說是要趕緊解決,好找下一個房客。”

“這是我還是冰雨的案子?”

我條件反射般問道。

這個問題可能會讓人覺得很奇怪,我跟冰雨兩人都是偵探,共同經營一家偵探事務所。我們有著各自的分工,我是“手法專家”,而冰雨則是“動機專家”。本來我也想單獨把事務所的招牌改成“禦殿場倒理偵探事務所”這個帥氣的名字,不過除了自己擅長的領域以外,我們對其他的事一竅不通,所以沒辦法,只好相互協助。

話說回來,這次神保回答的是“片無”。話音剛落,我立馬耷拉下腦袋,冰雨則把身子湊了上去。

“說一下詳細情況!”

“我自然會說。”

神保把面碗推到一邊,從公文包裏取出了幾張紙,鋪在了桌面上。

“有一個叫作‘黑木耳’的劇團,不不,成員只有四個人,不能說是劇團,應該說是搞笑組合吧。四個想當演員的年輕人聚在一起,通過小劇場等演出形式來進行喜劇表演。他們一起湊錢,租了一間隔音的屋子當練習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