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響密室之門 4

“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二十分鐘後,穿地靠在畫室的墻上,看看我,又看看倒理,手中撕開了一包新的蘋果餅。

剛才警車急急忙忙趕過來,警笛聲吵得人心煩,不過現在聽上去已經像蟬鳴一般微弱了。•畫家的兒子被指認後,並沒有怎麽強烈反抗就被警方帶走了。估計被問到體重那會兒就知道,自己已經無處可逃了吧。

“你們怎麽知道他是兇手的?”

“靠敲門。”

身為手法專家的偵探得意地說。

“根據三越的證詞,他曾經使勁敲過畫室的門,所以我也試著使勁敲了敲,然後還沒幹透的油漆就脫落了,粉末飄下來,灑在了地毯邊上。然而在我敲門之前,地毯上一粒灰塵都沒有。”

三越敲門的時候,門上也應該掉下了漆粉,證據就是他手表表帶上附著的粉末,一模一樣。但是,地毯上並沒有粘上粉。

“也就是說,起初敲門時飄下的粉末從地毯上面消失了?”

“沒錯。為什麽會這樣?不可能有人把粉清理掉了。我用手撣了撣,因為靜電,粉末緊緊地粘在地毯上,沒那麽簡單就能弄下來。出事後,不可能有人悠閑地拿著吸塵器過來打掃吧。那,是誰把地毯換了?這也不可能。因為地毯從樓梯一直連到門口,要換的話工程也太大了,這樣一來,比較有可能的就是……”

“地毯的長度變了。”我插了句嘴,“三越敲門的時候,地毯短了三厘米,沒有跟門接上。因此漆粉才沒有落到地毯邊上,三越敲門後,地毯才回到了原來的長度。”

“別搶我話嘛。”

“一報還一報嘛。”

我倆爽快地相視而笑,而穿地停下了拿著牙簽的手,好像覺得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說什麽傻話,地毯怎麽可能忽長忽短的。”

倒理打開門,擺了個酒店門童的姿勢,示意我們出來。我跟穿地走出畫室,穿過走廊,下了幾階樓梯,然後回過了頭。

倒理從房間走出來,先關上門,然後蹲下來,把手指放在深紅色的地毯邊上,再唰啦一下把地毯拎了起來。他就這麽拎著地毯,往樓梯方向前進,把鋪在走廊上的地毯全都掀了起來,最後他轉過身,打開房門,回到了房間裏。

“他打算幹什麽啊?”

“你接著看就明白了。”

幾秒後,倒理吹著口哨從房間裏走出來,活脫脫像個給劇團搭布景的工作人員。但他腋下夾著的不是舞台布景,而是疊在一起的六幅油畫板,疊在最上面的是那幅被塗滿了深紅色的《夏日回憶》。

倒理又一次關上門,然後把六幅疊起來的油畫放在走廊的地板上,再在上面重新鋪上地毯,把畫給蓋住。

“看,這下就變短了。”

我跟穿地一起回到門前,檢查了一下腳下。長長的地毯一直從樓梯延伸到門口,地毯確實縮短了一截,縮短的長度等於重疊油畫的厚度,並且沒有跟門接上。而穿地花了點時間才察覺到這一事實。

從地毯和門之間空出的三厘米空隙間露出來的,是被塗成通紅的《夏日回憶》的邊緣——因為畫幾乎呈現跟地毯一樣的深紅色。

我握住門把手,試著輕輕打開門。但門是向外開的,鋪在地板上的畫正好卡住了門,使得門紋絲不動。

“也就是說,這扇門從一開始就沒上鎖。”倒理說。“因為這房間位於閣樓,所以門前只有一條非常窄非常短的過道,寬度正好是七十厘米,從門前到樓梯的距離是一米,六幅畫剛好是P尺寸四十號的,這種油畫的規格是一千毫米乘七百二十七毫米。也就是說,剛好符合走廊的長乘寬。”

“你居然這麽了解油畫的規格啊!”我話音剛落……

“我剛拿手機查的。”

“唔,這樣啊。”

“兇手從畫室出來以後,把六幅畫疊放在走廊上,然後用地毯把畫藏起來,把地板墊高。一塊畫板約五毫米厚,六塊疊在一起,地板就高了三厘米。三厘米厚的畫板起到了一個阻擋的作用,況且三越要打開門的時候,畫板上還站著兩個加起來一百二十公斤的男人。就算想開門也開不了。”

這樣一來,如果門打不開,人普遍會產生門上了鎖的錯覺。

“那麽,”穿地看向倒理,“兇手把畫從畫框裏拿出來是為了…”

“為了用這個手法。光把一幅塗紅,是為了彌補地板高出三厘米後,地毯短掉的那部分。兇手想讓地毯看上去一直延伸到門口,所以才把畫塗成了跟地毯一樣的深紅色。沒有光塗邊緣,而是把畫全部塗紅,是為了掩蓋手法本身。”

倒理說著掀起地毯,抱起了六幅畫。深紅色不是血的顏色,而是地毯的顏色。我早該注意到的。

“兇手通過這個手法讓三越誤認為門打不開,然後趁著三越去一樓,把畫搬回畫室內,隨便找地方一放——那時候兇手大概是用手帕代替的手套,等三越他們回來以後,再裝出開鎖的樣子,非常自然地把門打開。證據就是落在房間內側的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