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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唐納想了一下,回答說,對,就這些。“除了那雙體操鞋,”她補充道,“她穿腳上了。”

應該能下定論了。

“沒有送去清洗的嗎?”

“沒有,我們都自己洗鞋子,除了冬天的曲棍球鞋。”

看來事實確實如此。今天早上勞斯穿的是學校的常規體操鞋,而那件銀絲質地的玫瑰飾品也絕不是從勞斯的鞋上掉下來的。

那是從哪掉下來的呢?露西一邊暗暗自問,一邊仔細打包勞斯的行李,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可從沒這麽認真過。到底是從哪裏掉下來的呢?

直到準備換上宴會的裙子,她還在不斷追問自己這個問題。她把玫瑰飾品收進了梳妝台的小抽屜裏,沒精打采地看著衣櫥,想從僅有的幾件裏挑出能適合下午花園午宴的衣服。從正對花園的第二扇窗戶往外看,低年級學生正忙著布置桌子藤椅,架起遮陽傘。她們像螞蟻一樣跑來跑去,著實把草坪的三邊裝點得別具歡樂氣氛。陽光灑在她們身上,畫面精致而又細節豐富,如同出自勃魯蓋爾之手,只是換成了歡快的畫風。

可是露西往下看到這一幕時,不禁想起自己曾多麽期待這一刻,內心傷感,卻搞不清楚緣由。不過只有一件事她很清楚,今晚她必須拿著玫瑰飾品去見亨麗艾塔,等激動情緒過了,她也有時間靜下來思考,而且問題如果真的存在的話,也必須交由她來處理。露西上次為了不給亨麗艾塔徒增煩惱,選擇把小紅本子扔進河裏,已經錯了一次,這回她必須做她該做的事。這玫瑰飾品與她毫無關系。

對,毫無關系,當然沒關系。

她最終決定穿那件亞麻布藍裙,搭配一條紅色細腰帶,活脫脫漢諾威廣場的風格,足以滿足各個地區家長挑剔的品位。她還用蒙莫朗西太太盡心保存好的刷子給羊皮鞋刷了刷,下樓找找有沒有能幫忙的地方。

下午兩點開始,學生家長們陸續到場,先是去辦公室跟亨麗艾塔打了聲招呼,接著便被各自激動不已的女兒們拉走。父親們好奇地鼓搗著診所的新奇玩意兒,母親們在臥室裏檢查床鋪,喜愛園藝的叔伯長輩則在花園欣賞吉迪培育的玫瑰。每遇見一個家長,露西都忍不住要“配對”出對應的學生。露西發覺自己在不自覺地尋找茵內斯夫婦的身影,內心期待見面可又有些許憂慮。為什麽要憂慮?她問自己。這世上有什麽好憂慮的嗎?當然沒有,一切都那麽美好。茵內斯到底還是得到了亞林赫斯特的工作,今天也終究成了值得為她慶祝的一天。

在拐角處的豌豆籬下,露西與他們不期而遇。茵內斯走在父母中間,勾著他們的手臂,臉上洋溢著光芒。盡管不如一周前她眼底的光芒那般耀眼,但也差強人意。她的樣子疲憊但安寧,似乎內心的鬥爭已經平息,是非已有論斷。

“萍小姐,原來你認識他們,”茵內斯暗指自己的父母,對萍小姐說,“你從沒告訴過我。”

露西覺得好像遇見了老朋友一般,實在無法相信自己同他們的緣分僅僅是某個夏日清晨在咖啡桌旁同坐了一個小時而已,好像這一生都早已熟識,而且對方似乎也深有同感。他們很高興再次與露西見面,接著又回憶起上次的話題,聊些露西曾說過的事情,舉手投足間好像早已把露西納入他們此次行程的一部分,而不僅僅是重要計劃之一。而一向對文學聚會漠不關心的露西,內心重新燃起了興致。

茵內斯要去準備下午開場的體操表演,剩下他們三個一同向體育館走去。

“瑪麗看起來很憔悴,”她母親說,“發生什麽事了嗎?”

露西猶豫了一下,她不清楚茵內斯跟他們說了多少。

“她和我們說了這場意外,也提到要接替亞林赫斯特的這份工作。我想她不太高興可能是因為從他人的不幸中獲得了好處,但應該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露西心想,他們知道得越多,對這件事越有幫助,就算——好吧,不管怎樣總是有幫助的。

“起初,所有人都覺得這個職位理所應當會屬於她,但後來卻並非如此,我想這對她沖擊很大。”

“我懂了,是這樣的。”茵內斯夫人慢條斯理地說。此時露西也覺得多說無益,至於茵內斯遭受的痛苦和剛毅不屈的性格,她母親當下就了然於胸。

“我想她可能不贊成我告訴你們這些,所以——”

“不,我們不會提的。”茵內斯的母親說,“快看這花園多美啊,傑維斯我們倆也種了一小塊兒地,他那小部分看著還像回事,我的卻總是奇形怪狀。快看那一片黃玫瑰。”

就這麽走到了體育館門口,露西領他們上了樓,介紹了“厭惡鬼”後,又突然想起那小小的玫瑰飾品。等他們各自在觀眾席坐定,下午的演出也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