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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車開到瑟智身邊停了下來,和他打了招呼。

“拉托夫先生?”

“是我。”

“我是格蘭特探長。我能和您說會兒話嗎?”

“人人都能和我說話。”瑟智傲慢地說,“你怎麽可能不行?”

“是關於萊斯利·塞爾的事兒。”

“啊,對了,他被淹死了,太好了。”

格蘭特告訴他說話要慎重。

“啊,慎重!”瑟智一字一頓地說,“資產階級的東西。”

“據我所知,您和塞爾吵過一架。”

“不是那麽回事兒。”

“但是……”

“我把裝滿啤酒的杯子砸到他臉上去了,僅此而已。”

“您不覺得那是吵架?”

“當然不啦。吵架的兩個人要在同一個層面,要平等,怎麽說,在地位方面。沒有人會和賤民吵架。要是我祖父在俄國那會兒,一定會用鞭子抽他。不過這裏是英國,比較頹廢,我只是拿啤酒潑潑他而已。至少是那麽個意思。”

格蘭特把這話告訴了瑪塔,她說:“要是沒有那個俄國的祖父,真不知道瑟智還能幹什麽。他父親離開俄國的時候,他才三歲。他連一句俄語都不會說,還有半個那不勒斯血統,不過他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都和他俄國的祖父脫不了幹系。”

“您會理解的。”格蘭特耐心地說,“警察需要了解所有那些認識塞爾的人在周三晚上的行蹤。”

“是嗎?那得多無聊啊。生活真是不幸,警察的生活。行蹤。太單調了,太沒有技術含量了。”瑟智開始打旗語,他的兩只胳膊像提線木偶一樣笨拙地比畫著執勤信號,“無聊,實在無聊。清晰,當然,卻沒有技巧可言。”

“周三晚上從九點開始您在哪裏?”格蘭特覺得若不直截了當地問他,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我在跳舞。”瑟智說。

“噢。在鄉村禮堂裏?”

瑟智看上去像是要昏倒了一樣。

“你是想說我,我,瑟智·拉托夫在演話劇?”

“要不然您在哪裏跳舞?”

“河邊。”

“什麽?”

“我新編了支芭蕾舞。春天的夜晚總是能帶給我很多靈感。它們就像噴泉一樣湧到我的心裏。那裏的氛圍好得讓我如癡如醉。我什麽都做得出來。我想出了個絕妙的主意,就是給這支舞配上雅致的小河流水音樂。開場的時候……”

“河的什麽地方?”

“什麽?”

“河的什麽地方?

“我怎麽知道?那裏的氣氛都一樣。”

“好吧,您有從薩爾克特開始,沿著河岸朝上遊或下遊走動嗎?”

“哦,去上遊了,極有可能。”

“為什麽是‘極有可能’?”

“我需要在寬敞平坦的地方跳舞。上遊的河岸就是那樣的。從村子往下遊走,河岸陡峭不說,還種著煩人的根莖作物。根莖作物。又大又臟的東西。它們……”

“您能指認出自己周三晚上跳舞的地方嗎?”

“指認?”

“把那地方指給我看。”

“怎麽可能?我都不記得是在哪裏。”

“您記不記得有什麽人在那地方看到過您?”

“沒有什麽印象深刻的。”

“印象深刻?”

“我時不時地絆倒草叢裏談情說愛的人,不過他們——怎麽說呢,和房子是融為一體的。他們是場景,場景的一部分。不值得注意。”

“那麽,您記不記得周三晚上,您是什麽時候從河岸走的?”

“啊,是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什麽時候?”

“流星滑落的時候。”

“那是幾點?”

“我怎麽知道?我討厭流星。它們讓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不過我覺得讓我的芭蕾舞以流星落幕倒是還不錯。你知道,像《玫瑰花魂》一樣的芭蕾舞劇會讓整個鎮子的人都議論紛紛,讓大家知道我還……”

“拉托夫先生,您猜萊斯利·塞爾是如何溺水的?”

“溺水?掉進去的唄,我覺得。太遺憾了。汙染物。這河那麽漂亮,應該為漂亮的事物而生,像奧菲莉亞、夏洛特還差不多。你覺得夏洛特的故事能改編成芭蕾舞劇嗎?她從鏡子中看到的一切?這是個好主意,對吧?”

格蘭特放棄了。

他把車停在原地,沿著人行道走到了呼屋。呼屋正面是用平整的石頭砌成的,突兀地矗立在村子裏那一排粉色、白色和黃色的屋頂中間。這房子和其他村舍一樣沿路而建,然而門前的三級石階讓屋子的一層比街道高出了不少。完全自然的高貴氣質讓它有種超凡脫俗的灑脫。格蘭特拉了下亮銅色圓環裏的維多利亞式門鈴,不禁走神了一下,為那個負責修復這個地方的人,不管他是誰,祈福。他保全了房子的結構,卻沒有設法把它恢復原狀,所以它看上去就像個老古董。從破舊不堪的騎馬台到銅鈴,幾個世紀的故事都歷歷在目。顯然,為了把房子修復成現在這樣子,一定是花了大把的金錢。格蘭特琢磨著,沒準保全呼屋就足以證明托比·塔利斯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