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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完全贊成在山洞裏過夜。在他的一生當中,他在卡車裏睡過,在戶外沙漠中睡過,在浴缸裏睡過,在台球桌上睡過,在吊床上睡過,還在遊樂場的摩天輪裏睡過。但是到目前為止,他還從來沒有在山洞裏睡過。他雙手贊成睡在這山洞的主意。

莉茲一路載著他們,直到沒有路了才停下來。她和他們一起沿著雜草叢生的小路向山上走了幾百碼,想看看他們過夜的地方怎麽樣。酒足飯飽,奇幻的夜晚讓他們有些醉意,一路上他們都興高采烈。他們卸下帶著的食物和睡袋,又一起陪莉茲走回到車子那裏。有那麽一小會兒,他們三個都沒有說話,寂靜壓迫著他們的耳膜。他們站在台階上,努力想聽到些什麽聲音。

“真希望我可以不需要回家待在屋頂下面。”莉茲的聲音穿透了寂靜,“今晚是史前之夜。”

不過她還是沿著車轍駛入了公路,把他們兩個留在了寂靜和史前的空間當中。車燈照在黑漆漆的草地上,灑下一片片金屬般的綠色光點。

從那以後,這兩個探險家就化身成電話裏的兩個聲音了。

每天晚上,他們都從小旅館或是公共電話停給崔銘斯莊園打電話,匯報一天的進展。他們已經順利走到奧特利,還在那裏找到了他們的獨木舟。他們開始泛舟河上,對獨木舟都很滿意。沃爾特已經用完一個筆記本了,塞爾對英國初春的花景贊不絕口。到了卡博爾,他特意給拉維妮婭打電話,告訴她她說的奇幻是對的,英國的確是奇幻的發源地。

“聽上去,他們心情不錯。”拉維妮婭掛了電話,擔心之余又松了口氣。她想去看看他們,不過他們約定以陌生人的身份去遊歷陌生的地方,像從來沒有來過這裏一樣,沿河順流而下,橫穿整個薩爾克特聖瑪麗鎮。

“你要是把崔銘斯莊園攪和進來,會毀了我的視角的。”沃爾特說,“我必須要像從來沒有見過它一樣來觀察它,這鄉野,我是說,從全新的視角出發。”

因此,崔銘斯莊園每天晚上都等著他們的電話匯報。這種故意營造的距離感反倒讓大家覺得挺有意思。

接著,周三晚上,在他們出發五天之後,他們走進了天鵝酒吧,受到了眾人的歡迎,還被譽為“拉什莫爾河的斯坦利”。酒吧裏的各色人等都請他們喝酒。他們說,他們把船停在派特港,要在那裏過夜。不過還是忍不住步行穿過田地來到薩爾克特。要是劃船過來,從派特港到薩爾克特要兩英裏,因為要繞個大圈。而從田地裏穿過來卻只有一英裏遠。派特港那裏沒有酒館,他們只好沿著田間小路到薩爾克特來,到熟悉的天鵝酒吧待會兒。

一開始,他們只是隨便聊聊,每個新來的人都會問問他們進展得如何。不一會兒,沃爾特就拿著啤酒坐到角落裏他最喜歡的座位上去,塞爾稍後也跟了過去。從這時起,有幾次,酒吧裏閑逛的幾個人想過去和他們接著聊聊,不過都在半路改變主意,停了下來。他們發現這兩個男人對彼此的態度有些古怪。他們並沒有吵架,但是他們的言談中透露出某種人身攻擊和急不可耐的意味,使得別人下意識地便轉身離開他們。

接著,突然之間,沃爾特就走了。

他一聲不吭就走了,甚至沒有道別。聽到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大家才注意到他出去了。這關門聲相當傳神,既憤怒又決絕。他顯然是毅然決然離開的。

大家迷惑地看了看門,又看了看沃爾特的空座位上那杯沒有喝完的啤酒,他們斷定,雖然沃爾特很生氣,但是他還會回來。塞爾舒舒服服地坐在那裏,背靠著墻,臉上還帶著淺淺的微笑。籠罩在角落裏的那種神秘而緊張的氣氛消退之後,比爾·馬多克斯走了過去。他們聊了會兒外置馬達,又說了說熟料船和輕快帆船孰好孰壞,直到喝光了杯子裏的酒才停了下來。馬多克斯起身給他們添酒的時候,他看到沃爾特的酒已經走了氣兒,他說:“我最好再給惠特莫先生拿一杯,那杯酒都壞了。”

“噢,沃爾特回去睡覺了。”塞爾說。

“但是,現在才……”馬多克斯剛一開口,就意識到自己不該再說下去。

“是,我知道。不過他覺得這樣比較安全。”

“他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不過他要是再待下去,就要控制不住來掐死我了。”塞爾親切地說,“在學校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掐死人難登大雅之堂。他在極力控制自己,毫不誇張地說。”

“你惹著可憐的惠特莫先生了?”比爾問,他覺得比起沃爾特·惠特莫,自己更了解這個年輕的美國人。

“特別嚴重。”塞爾輕柔地說,和比爾相對而笑。

馬多克斯咂了咂舌頭,轉身拿啤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