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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莉茲認識太久了,熟悉到對她的一切都不會感到意外。他想當然地以為自己對莉茲無所不知。然而他連她喜歡余暉中的燈光這點小事都不知道。

而塞爾,新來的客人,卻知道。

而且,他居然還記得。

一個小小的漣漪打破了沃爾特心中蕩漾著沾沾自喜的平靜水面。

“你見過瑪塔·哈洛德嗎?”他問。

“沒有。”

“一定得去見見。”

“不過我看過她的演出。”

“噢。哪部劇?”

“叫《黑暗中行走》。”

“噢,是她出演的。她演得很好。演得最好的劇目之一,我覺得。”沃爾特轉移了話題。他不想再談論《黑暗中行走》。《黑暗中行走》是哈拉德的代表作,可也是瑪格麗特·梅裏厄姆的。

“我想我們現在沒法拜訪了吧?”塞爾擡頭看著上面的燈光說。

“馬上就到晚飯時間了,我覺得。瑪塔可不是隨便能見的人。我覺得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她才會住在離大家這麽遠的磨房屋裏。”

“沒準莉茲明天可以帶我過來看看。”

沃爾特差點兒就說出口:“為什麽是莉茲?”突然想起明天是周五,他一整天都要待在城裏回不來,因為周五是他去電台宣傳的日子。塞爾都記得他明天不在這裏,他自己居然都忘了。他心中又蕩開了一個小小的漣漪。

“當然。或者,我們可以邀請她來家裏吃飯。她喜歡美食。嗯,我們最好離開這兒。”

然而塞爾仍站在原地,擡頭望著河水邊聳立的一排柳樹。河水表面泛著白光,漸漸暗了下來。

“我知道了!”他說。

“知道什麽?”

“題目。思路。主題。”

“書的,你是說?”

“是的。河。拉什莫爾河。我們之前怎麽沒有想到呢?”

“河!對呀!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可能是因為它不光流經奧弗曬鎮吧。不過它的確很值得寫。泰晤士河和塞文河都不知道被寫過多少遍了。寫寫拉什莫爾這條小河肯定也錯不了。”

“它會給我們的書提供各種各樣的素材嗎?”

“當然。”沃爾特說,“再好不過了。它是從山裏那村子發源的,那裏多的是羊群、石墻和陡峭的山脈;接著,它會流經一片片田園,流過美麗的農場、高大的谷倉、最美的英國樹木和村子裏的大教堂;然後到達典型的英國集市威科姆,過去隸農們從這裏跋山涉水去倫敦覲見理查德國王,現在他們趕著牛群上火車,好把它們兜售到阿根廷去。”沃爾特的手還沒伸到胸前口袋拿著他的筆記本,就又放了下來。“接著是那一片片沼澤。要知道,成群的野鵝在夜空下飛過。還有大朵大朵的白雲,在風中搖曳的小草。然後就到了米爾港,那裏和荷蘭差不多。和它身後的小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裏有各種各樣漂亮的建築,港口停泊著漁船,還有進出港口的來來往往的車輛。海鷗、倒影、山墻。塞爾,這想法簡直太棒了!”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寫?”

“嗯,首先,我們打算怎麽寫呢?”

“我們需要弄條船嗎?”

“有個平底船就行啦。或是橋下寬敞的地方開個小艇。”

“平底船,”塞爾疑惑地說,“那不是射鴨子用的嗎?”

“差不多吧。”

“聽上去感覺不大方便。不如獨木舟。”

“獨木舟?”

“是啊。你會劃嗎?”

“我就小時候在觀賞水池裏劃著轉過圈。僅此而已。”

“噢,好吧,至少你劃過。一會兒就能上手。我們從上面什麽地方出發,劃著獨木舟?嘿,這主意簡直太棒了。題目都有了,《拉什莫爾河之舟》,韻律和諧,就像《鐵血金戈》和《中國油燈》一樣。”

“第一站我們應該走著去,羊村,大概從那兒走到奧特利。我覺得奧特利那兒應該有獨木舟。上帝保佑,我覺得坐在獨木舟上可不舒服。我聽說源頭是田裏的一汪泉水,我們可以帶個小包,從那裏出發,步行到奧特利或是卡博爾,再從那裏劃船去海裏。《拉什莫爾河之舟》,的確,聽上去不錯。我明天去城裏的時候會去找一下科馬克·羅斯,和他說說這個想法,看看他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如果他不感興趣,還有其他六七個人巴不得能幫幫我們。不過羅斯是拉維妮婭的人,所以如果他願意,我們還是得用他。”

“他當然會同意。”塞爾說,“你和英國的貴族差不多,不是嗎?”

不過這話聽上去更像是恭維。

“我其實應該把這個機會留給德納姆出版社。”沃爾特說,“我那本農場生活的書就是他們出版的。不過因為插圖的問題,我和他們吵起來了。那些插圖太差勁了,嚴重影響了書的銷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