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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爾足足節省了五分鐘。十分鐘之內,威克利像牢籠裏的囚犯一樣,憤怒地掙紮著。威克利深陷的眼窩裏盡是迷惘,比剛剛任何時候,托比魚鱗眼中的迷惘都要濃重。沃爾特差點笑出聲來。

接著,塞爾給這場鬧劇畫上了終止符。正當塞拉斯和托比各自努力表現自己的時候,塞爾慢慢地輕聲說:“請原諒,失陪一下,我看到個朋友。”說完,立刻起身,向吧台邊上的朋友走去。他說的朋友就是比爾·馬多克斯,那個汽修廠老板。

沃爾特把臉埋在啤酒杯裏,愜意地欣賞著他朋友的表情。

只是後來,他再回想起這件事時,一種隱約的不安刺痛了他。這場鬧劇過於平靜了,輕而易舉就被撫平了。而它的本質,它的殘酷無情,根本就沒有顯現出來。

那時,他只是覺得這兩個塞爾受害者的反應很可笑。塞拉斯·威克利一口吞掉剩下的啤酒,把酒杯推到一邊,做了個埋怨自己的動作,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酒吧。像是要逃離一間悶熱惡臭的密室帶來的回憶一般。他為自己當時的屈服感到厭惡。有那麽一刻,沃爾特甚至懷疑,拉維妮婭可能是對的,威克利的確是有點瘋瘋癲癲。

而托比·塔利斯不知道是該作罷還是埋怨自己。他決定積蓄力量,準備下一次的戰鬥。

“你的年輕朋友不大愛說話。”他判斷說,眼睛盯著吧台那邊,塞爾正和比爾·馬多克斯相聊甚歡。

沃爾特從來不會覺得萊斯利·塞爾不愛說話,不過他知道,托比得給自己偶爾的失利找找心理安慰。

“你一定得帶他去我的呼屋看看。”

呼屋是一座漂亮的石頭建築,突兀地坐落在薩爾克特那一排粉色、白色和黃色的屋頂中間。它曾經是個小旅館。在那之前,據說這些石頭曾經是遠處山谷底下那座修道院的建築材料。現在,它是品質生活的象征。這種建築太稀少了,幾年來,托比已經拒絕了很多想買這房子的人了。在這之前,他通常每兩年就會換個棲居地(家這個詞對他可不適用)住。

“他會在你家住很久嗎?”

沃爾特說他和塞爾打算一起寫本書。不過還沒想好用什麽形式。

“遊走在奧弗曬?”

“大概這種。我負責文字,塞爾負責插圖。我們還沒想好哪個主題比較好。”

“春天這時候遊走有點早。”

“倒是適合拍照。現在鎮子上還沒那麽多郁郁蔥蔥的植物。”

“沒準你的年輕朋友想照照呼屋。”托比說著,端著他的兩杯啤酒,佯裝隨意地向吧台走去。

沃爾特待在原地,琢磨從上次留意到瑟智·拉托夫到現在,他已經喝了多少杯酒了。他猜,再多喝兩杯,他就要開始大吵大鬧了。現在已經差不多要爆發了。

托比把酒杯放到吧台上,先是和酒吧老板聊了幾句,接著又和比爾·馬多克斯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很自然地,又和塞爾搭上了話。這一切都進行得如此巧妙。

“你一定要去看看呼屋。”沃爾特聽到他立刻對塞爾說,“它很漂亮。你沒準想拍拍它。”

“還沒有人拍過它嗎?”塞爾吃驚地問,毫無惡意,覺得這麽美的地方理應有人拍過照才對。但是在聽者那裏,這話卻變了味:“難道托比·塔利斯的生活還有不為人所知的地方?”

這話點燃了瑟智的怒火。

“拍過!”他尖叫著說,像個爆竹一樣從角落裏沖出來,他狂怒的小臉兒差一英寸就戳到塞爾臉上去了,“當然有人拍過!世界頂級的攝影師都拍過上萬次了。它完全沒必要自毀身價,讓一個愚蠢的外行來拍它。這外行的老家還是個小偷,從印第安人手裏偷了個國家。就算長得人模狗樣的,還染著頭發,一點兒道德都沒有,就是個……”

“瑟智!”托比說:“住口!”

然而瑟智氣得臉都變了形,胡話一個勁兒從嘴裏冒出來。

“瑟智!你沒聽見嗎!住口!”托比說著,用手輕輕地推了推拉托夫的肩膀,好讓他離塞爾遠點兒。

這徹底激怒了瑟智,他的聲音尖厲,破口大罵起來。好在他說話含混不清,讓人聽著不那麽反感。他的謾罵中偶爾蹦出些法語和西班牙語,還時不時地編個新詞兒,讓人覺得很可笑。“你這個中西部來的路西法!”就是其中編得還不錯的一句。

托比用力拉著他的後領,好把他從塞爾身邊拽開。不料瑟智突然把手伸到吧台,搶在酒吧老板瑞武之前抓住了托比剛剛加滿的啤酒杯,向塞爾臉上潑去。塞爾本能地轉過臉去,啤酒還是流得他脖子、肩膀上都是。見沒有成功,瑟智憤怒地咆哮著,把重重的酒杯舉過頭頂要扔過去,幸好瑞武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杯子這才從他痙攣的手裏掉了下去,瑞武叫著:“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