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5頁)

格蘭特在特利河,那打著漩兒的棕色水邊,度過了快樂和輕松的日子。河水清如啤酒,泛著白色的泡沫,耳邊聽著音樂般的水流聲,日子充滿了快樂。潮濕溫和的空氣形成露珠滴在他的花格呢上,榛樹的樹枝掉在他的後脖頸。

近一個星期以來,他想的是魚,談的是魚,吃的還是魚。

隨後的一天晚上,在平轉橋下他鐘愛的池塘上,受到驚嚇的他失去了自滿的生活狀態。

他看見水中有一張男人的臉。

在他的心臟跳出來之前,他意識到那張臉不是在水面上,而是在他的眼裏。那是一張死人蒼白的臉,還有一對輕率的眉毛。

他詛咒著,把假蠅用力地遠遠扔進池塘裏。他和B7結束了。他是在完全誤解的情況下,對B7產生了興趣。他認為B7也受著惡魔的糾纏。他給自己創建了一幅荒謬的B7的圖形。在B7的臥鋪房間,這個酒徒的天堂不過是打翻的威士忌酒瓶。他對B7不再感興趣。一個非常普通的年輕人,身體健康卻在一次夜晚旅途中,以一種很沒有尊嚴的方式結束了生命。他用手和膝蓋爬行直到斷氣。

他身體裏的一個聲音說道:“但是他寫下了那些關於天堂的詩句。”

他對那個聲音說:“他沒寫。沒有絲毫證據顯示他做過任何這樣的事。”

“這兒有他的臉,不是一張普普通通的臉。這張臉,你初次看見時就屈服了。你根本老早就開始想著他的天堂。”

他說:“我沒有屈服。我的工作會讓我情不自禁地對人產生興趣。”

“是嗎?你的意思是,如果滿是威士忌酒氣的臥鋪房間,住的是一個肥胖的商務旅客,留著像修建糟糕的籬笆一樣的胡子,臉像煮熟的布丁,你還會感興趣?”

“我會。”

“你說謊,你這個不誠實的渾蛋。從你看到B7的臉,並留意到酸奶粗暴地對待他那一刻起,你就是B7的捍衛者。你把他從酸奶的支配中救下來,像一個母親給她的孩子拉直圍巾一樣拉直了他的夾克。”

“閉嘴。”

“你想知道他的事,不是因為你認為他的死有什麽奇怪,而是因為,你想了解他,就是這麽簡單。他很年輕就死了,他魯莽而又有朝氣。你想知道當他魯莽而有朝氣的時候像什麽樣子?”

“好吧,我想知道。我還想知道誰會騎上林肯郡的寵兒,今天市場上我的股份報價是多少,朱恩·凱耶的下一部影片是什麽,但是我不會為他們任何一個失眠。”

“不,你沒有在你和河水間看見朱恩·凱耶的臉。”

“我不想再在我和河水間看見任何人的臉。沒有東西會出現在我和河水之間。我來這裏是釣魚的,沒什麽能打擾我。”

“B7來北部也是有事要辦。我好奇那是什麽事。”

“我怎麽知道?”

“反正不可能是來釣魚。”

“為什麽不可能?”

“沒有人會去五六百英裏遠的地方釣魚,還不帶釣魚裝備。如果他很喜歡釣魚,即使是去租一根魚竿,至少也會帶上自己鐘愛的魚餌。”

“沒錯。”

“或者他的天堂就是迪爾納諾。你知道,就是蓋爾人的天堂。那裏符合。”

“它怎麽符合?”

“迪爾納諾在西邊,外島之外。那是青春之地,永葆年輕的地方。那是蓋爾人的天堂。什麽‘守衛’去往天堂的路?島上好像有歌唱的沙。島上立起的石頭像人在行走。”

“說話的獸呢?在外島上也能找到嗎?”

“能。”

“能?是什麽?”

“海豹。”

“哦,滾開,不要打擾我。我很忙,我在釣魚。”

“你可能是在釣魚,但是你什麽東西都釣不到。把你的假蠅收起來吧。現在,聽我的。”

“我不會聽你的。沒錯,島上有歌唱的沙!沒錯!有行走的石!沒錯,有絮絮叨叨的海豹!這和我毫無關系。我也不認為它們和B7有任何關系。”

“沒關系?那他去北部做什麽?”

“去埋葬一段關系,去和一個女人共度良宵,去攀巖!我怎麽知道?我為什麽要關心?”

“他會住在某個地方的卡利多尼亞旅館。”

“他不會。”

“你怎麽知道他會住在哪裏?”

“我不知道,也沒人知道。”

“如果他要住在韋弗利旅館,怎麽會有人荒唐地說‘搶卡利’?”

“如果他要去克拉達島——我打賭在克拉達島上沒有叫卡利多尼亞的旅館——如果他要去克拉達島,他會經過格拉斯哥和奧本。”

“不一定。從斯庫尼去那裏更快更舒服。他可能不喜歡格拉斯哥。很多人都不喜歡。今晚你回家的時候,為什麽不給卡利多尼亞旅館打個電話,搞清楚是不是有一個叫查爾斯·馬丁的打算入住?”

“我不會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