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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羅伯特伸手拿起話筒。

“是布萊爾先生嗎?”一個低低的女聲傳來,這種聲音通常都會給人一種自信滿滿的感覺,可此時羅伯特覺得對方好像有點兒氣喘籲籲或者說驚慌失措。“哎呀,幸虧你還在!我還擔心你下班了呢!布萊爾先生,你不認識我,我叫夏普,瑪麗恩·夏普,我跟我母親一起住在法蘭柴思,就是位於拉伯洛路上的那棟房子,你知道吧?”

“嗯,我知道。”布萊爾說。他跟瑪麗恩·夏普有過幾面之緣,米爾福德就這麽大,鎮上的人他都見過。瑪麗恩是吉蔔賽人,四十歲左右,個子高挑,身材瘦削,膚色本就偏黑,還總愛戴著明晃晃的絲綢方巾,更顯得她黑黝黝的。她通常會在早上開著一輛千瘡百孔的老汽車去購物,車後座筆直地坐著她白發蒼蒼的母親,老太太端莊優雅,頗有幾分氣勢,好像總在無聲地抗議著什麽,與周遭有些格格不入。側面看,夏普老太太有點兒像惠特勒筆下的母親;正面看,她的一雙淺色眼睛透著冷漠,冒著精光,似海鷗的眼睛一般銳利,不禁讓人聯想到女巫的眼睛。總而言之,這老太太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你不認識我,”電話裏的女聲繼續說道,“但是我在米爾福德見過你,你看起來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我需要找一位律師。現在就需要,片刻不能耽誤。我們只跟一位律師打過交道,他現在在倫敦——在一家倫敦的公司,我是說——這家公司不是我們的,他們幫我們處理過遺產繼承的事情。我現在遇到了麻煩,需要法律幫助,就想到了你,希望你能——”

“如果是你的車——”羅伯特開口道。“遇到麻煩”在米爾福德只意味著兩件事:一、需要確認非婚生子女的生父;二、違反了交通規則。既然這案子與瑪麗恩·夏普有關,那就只能是後者,話又說回來,是前者還是後者並無多大區別,因為布萊爾&海伍德&貝內特律師事務所不接這類案子。他會把這案子轉交給街那頭的卡利,卡利是個活潑開朗的小夥子,特別喜歡處理訴訟案件,大家公認他非常有手段,就算是魔鬼也能被他從地獄裏保出來。(“取保候審!”一天晚上,有人在玫瑰皇冠酒店說道,“他可比這厲害多了,他能讓我們所有人為一個罪犯簽名證明清白。”)

“如果是你的車——”

“車?”她有些茫然地重復著他的話,好像無法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哦,我懂了,不是,哎呀,不是,我說的不是那回事,是更嚴重的事情,跟蘇格蘭場(警察廳——譯者注)有關。”

“蘇格蘭場!”

羅伯特·布萊爾是個秉節持重的小鎮律師和紳士,蘇格蘭場對他而言就像世外桃源、好萊塢或者是跳傘一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奇存在。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他與當地警方一直都是相處融洽,互不叨擾,與犯罪活動更是毫不沾邊。若非要說他與蘇格蘭場有什麽關系,他有時會與當地的警探打打高爾夫,警探是個不錯的小夥子,水平卻十分有限,偶爾能超常發揮打到第十九洞,這時他常常樂得不知所以,也會不經意提到自己的工作。

“我沒有殺人,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急忙澄清。

“重點是,有沒有人認為你殺了人。”不管她做了什麽,顯然這件案子應該歸卡利管,他必須引她去找卡利。

“不是,這事跟謀殺沒關系,有人認為我涉嫌一宗綁架案,也可能是誘拐案之類的,電話上解釋不清楚,反正我需要一位律師,現在就要,而且——”

“可是,我認為我根本幫不上你的忙,”羅伯特說,“我對刑法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我的事務所也沒處理過這類案子。你需要的人——”

“我不是想找刑事律師。我只是需要一個朋友,需要有人站在我身邊,確保我不被人三言兩語繞進去,我是說,我需要有人提醒我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諸如此類。這種事情也不需要什麽專業技巧吧?”

“是不需要,可是找一家經常處理這類案子的事務所對你更有利,這樣的事務所——”

“你是想告訴我這事不‘合你的胃口’,對嗎?”

“不,當然不是,”羅伯特連忙解釋,“我是真心誠意地建議你——”

“你想知道我的感覺嗎?”她打斷羅伯特的話,“我感覺自己掉進河裏快要淹死了,你不拉我一把,卻指著另一邊的河岸告訴我那邊比較好爬。”

羅伯特陷入了沉默,對方也不再說話。

“恰恰相反,”羅伯特打破沉默,“我可以幫你找一個救生專家,人家比我這個業余人士好上千百倍。我可以向你保證,本傑明·卡利是這一片兒最好的辯護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