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飾針

他洗了個熱水澡,一邊拍打著腳趾,一邊催眠似的告訴自己,已經抓到了逃犯,該放松放松心情了。洗完澡後,格蘭特回到蘇格蘭場去向上司匯報。當他來到上司辦公室後,巴克就開始大加贊賞。

“恭喜啊,格蘭特!”他說。“整個案件辦得很漂亮!”他詢問了抓捕的細節,主要是那些沒寫在報告裏的。格蘭特生動地描述了在卡尼什那三天發生的一切,惹得警長哈哈大笑。

“幹得好!”他說,“幸虧不用我去。橫穿沼澤這樣的事,打死我也幹不出來。你就是這次任務的最佳人選,格蘭特。”

“是的。”格蘭特無精打采地說道。

“你的好心情在蘇格蘭弄丟了嗎?”巴克說著,又朝著愁眉苦臉的格蘭特咧嘴一笑。

“嗯,我只是運氣好,可是我還有個壞消息。”

“發生了什麽?”

“我發現索瑞爾是真的打算去美國的——起碼,他已經買了船票——我忘記了他的行李還在碼頭,等著被檢查。”

“這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你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的交際圈,想要找到更多證據定他的罪還難嗎?”

“和拉蒙特沒有關系。都怪我,忙著追捕拉蒙特,把行李的事給忘了。不過我還想查一查索瑞爾。實話跟你說吧,”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我對這個案子並不滿意。”

巴克有點瞠目結舌。“怎麽了?這是近年來蘇格蘭場辦的最幹凈利落的一個案子。”

“是的,表面上是這樣。但是實際情況比這復雜得多。”

“你是什麽意思?難道其中還另有隱情嗎?”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能抓錯人了。”

房間裏陷入了一陣沉默。“格蘭特,”巴克終於說道,“我從未看見你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我給你放個長假吧,這幾天在野外你辛苦了。可能走了太多路,你的頭腦有些混亂,無法清晰地判斷事情了。”

格蘭特一時語塞,只好說“你看,這是他昨晚錄的口供”,然後他把口供交給巴克。趁著巴克在看口供的空隙,他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的一大片草地,還有陽光照射下的小河,心想自己是不是傻,明明可以就此結案的,卻又要弄什麽幺蛾子。好吧,不管什麽傻不傻的,他決定上司一看完報告,他就動身前往滑鐵盧,看看那兒能找到什麽。

當巴克“啪”的一聲把那張口供放在桌子上的時候,格蘭特迫不及待地轉過頭去,想看看巴克的反應。只聽他的上司說:“既然如此,我倒是很想見見拉蒙特先生。”

“為什麽?”格蘭特問。

“我想親自見見這個能讓格蘭特探長傷透腦筋的家夥。這家夥還讓你如此猶豫不決?那可是我們的名偵探格蘭特啊!”

“你肯定也大吃一驚,對吧?”格蘭特壓低聲音說道,“這份口供,你一點兒也不相信嗎?”

“一個字都不相信。”巴克愉快地說,“好久沒聽過這麽單薄的故事了。或許我該這麽說,他垂死掙紮,想要脫罪。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這麽說沒錯吧?”

“要不我們換個角度來看吧。你能想出拉蒙特要殺索瑞爾的理由嗎?”

“嘖嘖,格蘭特,我都記不清你來蘇格蘭場多少年了。現在差一步就能結案了,你倒開始想些什麽作案動機?哥們兒,我給你放長假吧。拉蒙特殺人的原因,說不定是索瑞爾的吃相太醜,他感到心煩。還有,我們根本不用提供什麽犯罪動機還是犯罪心理。我們只需提供無懈可擊的證據,給他們送進牢房,這才是該我們操心的事。”

房間裏又陷入了沉默,格蘭特開始收拾那些文件,準備告辭前往滑鐵盧。

“你聽我說,”巴克打破沉默說道,“我剛才只是開玩笑——你真的覺得他沒有殺人嗎?”

“證據確鑿,我倒是覺得就是他殺的人。但是我就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這就是傳說中的第六感嗎?”巴克又開始不正經了。

但是這個早上格蘭特似乎格外地嚴肅。“不。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跟拉蒙特打交道,追捕他,親自給他錄口供。而你連見都沒見過他。”

“我正想提醒你,拉蒙特是在騙取你的同情,然後再給你洗腦,格蘭特!我們是講證據的!你的直覺很好,之前還幫助你破過幾次案子。不過那幾個案子裏,你的直覺或多或少都跟證據互相印證。但是這個案子,並非如此!”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為什麽我會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呢?為什麽我會感到不安呢?這裏面肯定有什麽不對勁,但是我還說不出來。我想找到進一步的證據,要不就把他的罪定死,要不就無罪釋放。”

“好吧,好吧,”巴克心平氣和地說,“去吧。前幾天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務,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對於治安法庭——或者任何類型的法庭來說,這個案子的證據都足以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