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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丁接過來,畢恭畢敬地注視著。

“把它撕下來帶走吧,我已經完稿了。”

“我想,過一兩個星期,你將忙碌於真實的案子調查,而無暇關心這——這種學術性的了。”卡拉丁有點兒悵然若失地說。

“我永遠也享受不到這個案子帶給我的樂趣。”格蘭特真切地說,他瞥了一眼一直靠在那堆書上的畫像,“當你垂頭喪氣地進來時,我受到的打擊,比你想象中的更大,以為一切都支離破碎了。”

他回頭注視著畫像說:“瑪塔覺得他有點像偉大的洛倫佐。她的朋友詹姆斯覺得這是一副聖賢的面孔。我的外科醫師覺得這是一張跛子的臉。威廉姆斯警長認為他看起來像一個偉大的法官。不過我認為,也許護士長最一語中的。”

“她說什麽了?”

“她說這是張滿臉痛苦的臉。”

“是這樣。沒錯,我也這麽認為。那麽你終究還有什麽疑慮?”

“不,沒有。他無法擺脫痛苦的折磨。在生命的最後兩年裏,他一定遭受了意外而又沉重的打擊。原本每一件事都進展順利:英格蘭已穩定下來,內戰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腦海中,國泰民安,貿易興盛,一片繁榮的景象。從米德爾赫姆到溫斯利代爾,遠望過去,風光肯定怡人。然而,在短短兩年間——他的妻子、兒子、和平。”

“我知道有一個他當時並未遭受的痛苦。”

“哪一個?”

“幾百年來,他的名字引起一片噓聲,成為盡人皆知的笑柄。”

“是這樣,那才是令他極度心碎的痛苦。我個人發現了確鑿的論據,能證實理查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篡位計劃。你知道是什麽嗎?”

“不知道,是什麽?”

“論據是當斯蒂靈頓透露消息時,他勢必會召集來自北方的軍隊。如果他事先知道斯蒂靈頓要說的任何內情,或計劃讓斯蒂靈頓幫他捏造假話,他將會親自率領軍隊,即使不前往倫敦也會就近前往倫敦周圍諸郡。他先是給約克鎮寄了一封加急信,又寫信給他的內維爾表兄弟。這是他對斯蒂靈頓的自白完全措手不及的證據。”

“是這樣。他提出對紳士進行訓練,期望能接管攝政權。當抵達北安普敦時,他應對伍德維爾家族的麻煩事,不過那沒令他驚慌失措。他肅清了伍德維爾家族的兩千人馬,然後若無其事地前往倫敦。就他當時來說,在他面前,除了還要準備一場傳統的加冕禮外,並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直到斯蒂靈頓向議會坦白後,他才召集自己的軍隊。而他必須在緊要關頭一路進駐英格蘭北部。沒錯,你當然是對的。”

他吃了一驚,做出熟悉、有些遲疑的手勢,用食指扶了一下眼鏡腿,接著又提出了姊妹篇:“你知道我發現了指證亨利有罪的確鑿論據是什麽?”

“是什麽?”

“神秘事件。”

“神秘事件?”

“詭秘,不能張揚,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你的意思是說,因為這與他的個性相符?”

“不,不是這樣,沒那麽微妙。難道你看不明白嗎?理查不需要任何神秘事件,而在整個案件中,亨利得依靠男孩神秘的結局。普遍認為理查用了一種見不得人的方法,可沒人能想得出理由。這是非常瘋狂的方式,他別指望能僥幸得手,男孩們不見了,他遲早得做出解釋。就他當時來說,擺在面前的是英國的長治久安。他有如此多的簡單方法不用,為什麽卻刻意選擇一種極其困難且危險的方式?沒人能想到答案。比如,他只須派人把兩個男孩悶死,然後把他們的遺體莊嚴地擺放,讓全倫敦的人瞻仰遺容,哀悼兩個因患熱病而夭折的小家夥。他本來能用這種方式。上帝,理查殺這兩個孩子的目的是防止打著支持他們的旗號叛亂,因此唯有將他們的死訊盡快公之於眾,才能從這樁謀殺中得到好處。如果人們對他們的死一無所知,那麽整個計劃會失敗。不過亨利要等事後公開。亨利必須想辦法讓他們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亨利得故弄玄虛,他們死於何時,又是怎樣死的,亨利必須掩蓋上述事實。在整個案件中,亨利需要沒人準確地知道男孩究竟出了什麽事。”

“確實是這樣,布倫特,確實是這樣,”格蘭特微微一笑,注視著訴訟律師急切而幼稚的面孔說,“你應該在蘇格蘭場,卡拉丁先生!”

布倫特笑了。

“我只研究湯尼潘帝。”他說,“我敢說我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我敢說史書上觸目皆是。”

“你最好帶走這本卡斯伯特·奧利芬特爵士的書。”格蘭特從他的櫃子裏拿出大部頭著作,“在準許歷史學家們寫作之前,應當強迫他們修心理學課程。”

“哼!那是對牛彈琴。一個對人類的行為動機感興趣的人不會去寫歷史。他會寫小說,或成為一名精神科醫生,或成為一名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