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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蜜月。”

“哦,”他說,“對了。嗯。沒多久了吧?”

“當然。七月二日就是婚禮了。”

“老天,那就只有——多久?——三周了?”

他沒注意到日期也讓羅賓很惱火。

“對,”羅賓說,站起身去拿外套,“能麻煩你回復一下是否出席嗎?”

就這樣,她回到卡特福德繁忙的商業街上,聞著熏香和生魚的氣味,站在百老匯劇院舞台門外的石熊雕塑下,毫無意義地等待著。

羅賓今天戴了頂草帽,藏起頭發,還戴了副墨鏡。但她再度潛伏到惠特克和斯蒂芬妮窗口對面時,幾個攤主仍然露出認識她的神情。她恢復監視工作後,只見過斯蒂芬妮兩次,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沒有機會搭話。惠特克則根本沒有出現過。羅賓靠到劇院涼爽的灰色石墻上,打了個哈欠,準備度過漫長而無聊的一天。

臨近傍晚時,她又熱又累,努力抑制心裏的煩躁:母親一整天都在不停發來短信,繼續詢問婚禮相關事宜。最後她讓羅賓給花店打電話,說花店的人還有點細節要確認。羅賓接到這條信息時,剛決定去買點喝的。她想象著回信息說全用塑料假花母親會作何反應——頭冠也是,捧花也是,教堂裏各處放的桌花也是,只要能讓花店的人別再問問題。她穿過街道,走向薯條店,打算買杯冷飲。

她還沒碰到門把手,就和某個沖向薯條店門口的人撞了個正著。

“抱歉,”羅賓下意識地說,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老天啊。”

斯蒂芬妮的臉腫得發紫,一只眼睛幾乎沒睜開。

兩人沖撞的力道很大,斯蒂芬妮太瘦,被羅賓撞得彈出去,險些跌倒。羅賓伸手扶住她。

“老天——出什麽事了?”

她那種熟人的語氣表明,她仿佛早就認識斯蒂芬妮。從某種角度而言,的確如此。羅賓每天看著她規律進出,熟悉她的身體語言、著裝、對可樂的喜愛,甚至對她產生了單向的親近感。現在,羅賓自然地問出沒有哪個英國人會問陌生人的問題:“你還好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辦到的,但兩分鐘後,她已經領著斯蒂芬妮走到和薯條店相隔幾扇門的劇院咖啡館,在涼爽的陰影裏坐下。斯蒂芬妮顯然正忍受疼痛,羞於被人見到自己被打成這個樣子,但實在太餓太渴,沒法再待在樓上的公寓裏。現在羅賓主動請她吃飯,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她猝不及防,忍不住就跟著羅賓走了。羅賓喋喋不休地說著沒有意義的話,推著斯蒂芬妮走下街道,撒謊說請她吃飯是為了彌補將她撞倒這件過失。

斯蒂芬妮接過芬達和吞拿魚三明治,喃喃道謝。她吃了幾口三明治,又把三明治放下,用手托住臉頰,好像很痛。

“牙?”羅賓關心地問。

女孩點點頭,能睜開的那只眼睛裏有淚光。

“是誰幹的?”羅賓迫切地問,伸手越過桌面,握住斯蒂芬妮的手。

她在即興扮演某個角色,在實踐中讓人物成形。草帽和夏季長裙為她的新角色增色不少,襯托出一個熱愛冒險的嬉皮姑娘,滿心以為自己能拯救斯蒂芬妮。羅賓感到斯蒂芬妮輕輕回握一下自己的手,但仍然搖頭,表示不會出賣打她的人。

“你認識的人?”羅賓低聲問。

眼淚滑下斯蒂芬妮的臉頰。她撤回手,喝芬達。冷飲流過口腔時,她又做了個苦臉。羅賓猜測,她的牙被打裂了。

“是你的父親嗎?”羅賓低語。

這是最明顯的猜測,斯蒂芬妮看起來還不到十七歲。她瘦得幾乎沒有胸部。淚水沖刷開她每天都會畫的眼線。她臟兮兮的臉有些孩子氣,上牙似乎向前凸出,但紫灰色的淤青蓋住一切。惠特克揍得她右眼裏的血管都裂開了,眼裏的可見部分一片深紫。

“不是,”斯蒂芬妮低聲說,“男朋友。”

“他在哪兒?”羅賓問,再次伸出手去。斯蒂芬妮的手拿過芬達,變得冰涼。

“他出門了。”斯蒂芬妮說。

“他和你一起住?”

斯蒂芬妮點點頭,又喝了些芬達,努力讓冷飲遠離受傷的那一側口腔。

“我不想讓他走。”斯蒂芬妮低語。

羅賓俯身湊得更近些,女孩原本的決心在溫柔和糖分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想和他一起去,他不讓我去。我知道他去嫖了,我知道。他還有別人,我聽班卓提起過。他在別的地方還有女人。”

羅賓簡直難以置信。斯蒂芬妮最痛苦的不是牙齒斷裂和滿臉的淤青,而是肮臟的毒販惠特克正在別處,和其他女人睡覺。

“我只是想和他一起去。”斯蒂芬妮重復,眼淚流得更多,那只腫脹的眼睛變得更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