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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虎加速離開路沿。斯特萊克系好安全帶,環顧車內。四處都很破舊,車內滿是威靈頓靴和拉布拉多犬的沉悶氣味。斯特萊克想起自己曾在波斯尼亞和阿富汗各種路面上開過的軍事車輛,同時也對羅賓的家庭背景有了更多了解。這輛路虎訴說著泥濘的小路和耕過的農田。他想起羅賓說過,她叔叔有個農場。

“你養過小馬嗎?”

羅賓驚訝地瞥了他一眼,一瞬間露出正臉。他注意到羅賓的黑眼圈和蒼白膚色。她顯然沒睡好覺。

“你為什麽這麽問?”

“這輛車好像參加過越野障礙賽。”

她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辯護:“嗯,養過。”

斯特萊克笑起來,把窗戶開到最大,拿煙的左手搭到窗沿上。

“有什麽好笑的?”

“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麽名字?”

“安格斯,”她說,向左拐彎,“它可討厭了,總是拉著我到處亂跑。”

“我不信任馬。”斯特萊克抽著煙說。

“你騎過嗎?”

現在羅賓又笑了:馬背上恐怕是能讓斯特萊克坐立不安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地方。

“沒有,”斯特萊克說,“也沒這個打算。”

“我叔叔那兒有能馱動你的馬,”羅賓說,“克萊茲代爾重挽馬。可強壯了。”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斯特萊克幹巴巴地說,羅賓大笑起來。

斯特萊克沉默地抽著煙,看著羅賓集中精力對付早高峰擁堵的車流,意識到自己有多麽喜歡逗她笑。他還注意到,他坐在這輛破舊不堪的路虎裏,和羅賓隨意聊著天,比昨晚和埃琳吃飯時快樂得多,也愜意得多。

他不是個會對自己撒謊的人。他完全可以狡辯說,羅賓代表了朋友之間的輕松相處,而埃琳則代表了兩性關系裏的困難和愉悅。但他明白,事實要比這種說法復雜得多,特別是在羅賓手上的藍寶石戒指消失之後。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斯特萊克就知道羅賓會威脅到自己心如止水的狀態,但這是他這輩子有過的最棒的同事關系,放棄它是跟自己過不去。斯特萊克經歷過糾纏多年的毀滅性感情,在如今的偵探事業裏也投入過艱苦努力,做出過種種犧牲,他不能、也不會做出任何會影響這份合作關系的事。

“你是故意不理我的嗎?”

“什麽?”

老路虎的引擎實在太吵,他差點沒聽見羅賓的聲音。

“我說,你和埃琳怎麽樣了?”

羅賓以前從來沒有這麽直率地問過他的私事。前天晚上那場開誠布公的交談恐怕已經讓兩人的關系更近一層。他如果可以,會避免這種發展。

“還行。”他言簡意賅地說,扔掉煙頭,關上車窗。引擎的聲音小多了。

“這麽說,她原諒你了?”

“原諒什麽?”

“原諒你徹底忘了約會的事!”羅賓說。

“哦,那件事。嗯。呃,沒有——後來,算是吧。”

羅賓將車開上A40公路。斯特萊克語焉不詳的回答讓她突然有了清晰的想象:毛發旺盛、體型龐大、少了半條腿的斯特萊克,和一頭金發、膚色白皙的埃琳,在雪白的床單上肢體交纏……她相信,埃琳的床單一定是白色的北歐風,幹凈極了。說不定有傭人為她洗衣服。埃琳是中上階層的人,那麽有錢,不可能在伊靈區擁擠的客廳裏對著電視熨被套。

“馬修呢?”他們上了高速,斯特萊克問,“你們怎麽樣了?”

“還行。”羅賓說。

“該死。”斯特萊克說。

羅賓忍不住笑出聲,心裏卻有些不快:他幾乎沒講埃琳的事,卻反過來追問她。

“嗯,他想和我和好。”

“他當然想。”斯特萊克說。

“為什麽是‘當然’?”

“不讓我釣魚,那你也別想釣。”

羅賓不知道該對這句話作何反應,心裏卻一陣開心。她想這可能是斯特萊克第一次將她作為女人看待。她將這兩句對話存在心裏,留待獨處時仔細回味。

“他向我道歉,叫我把戒指重新戴上。”羅賓說。她心裏殘存一絲對馬修的忠誠,沒有提起馬修的哭泣和懇求。“可我……”

她的聲音小下去。斯特萊克還想得到更多信息,但他沒再追問,只是搖下車窗,點起第二根煙。

他們在希爾頓高速服務站停下歇腳。斯特萊克在漢堡王排隊買咖啡,羅賓去了趟廁所。羅賓在洗手池的鏡子前看了手機一眼。和她想的一樣,馬修又發來短信,但短信不再是懇求和安撫的語氣。

你如果跟他上床,我們就徹底完了。你也許會認為這樣才公平,但兩件事可完全不一樣。我和薩拉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們還小,我那麽做不是為了傷害你。羅賓,考慮一下你要拋棄什麽。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