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PRIDE(第4/22頁)

我在護欄上對她打招呼:“你就是畑中鈴嗎?”

鈴安靜地盯著我看,像是在判斷我是敵是友。

“是的,你就是阿誠先生?”

我點頭。站著不動也在流汗。

“之後我要去突擊采訪。只能聽你說三十分鐘。去附近的咖啡店可以嗎?”

我們邁步在寬敞的人行道上。辦公樓和公寓在兩側沿著大路往盡頭延伸。鈴十分安靜,我立刻就察覺到了她幾乎與樹蔭融為一體的保守謹慎。簡直就像要抹殺自己的存在一樣。

這感覺讓我想起接近獵物時的G少年特攻隊以及他們的指揮官崇仔。

“你是在追蹤什麽人嗎?”

我不動聲色地問她。影子一般的女人在見面後第一次笑了。淡淡的笑容就像反射在大樓鏡面上的夏日彩虹。正如老媽所說,她實在是個美人。

“是的,現在是在追蹤吧。”

“誰?”

這時綠色大道上一輛黑色面包車合著HIP HOP的鼓點轟鳴駛過。鈴伸手探入挎在肩上的提包,全身忽然僵硬。她什麽都沒有回答,死死地瞪著面包車。

“我明白了。把你的事情詳細地告訴我。”

我無可奈何地說。這家夥的反應就像是生命瀕於危急的野生動物。看見這麽個姿態超好的美女有這樣的反應,我還能說別的嗎?

鈴仿佛大夢初醒般地轉向我說:“哎?什麽?”

連標志性台詞都沒能好好傳達到。果然沒有導演的戲很難演。

高架下的這家咖啡店並不是連鎖店,而是當地的店。

就結果而言,一杯冰咖啡都五百日元。於是我放了夠本的糖漿與鮮奶油。鈴卻什麽都沒加。我們在窗邊的座位面對面,我才留意到——

鈴穿著低領T恤的胸前垂著一串銀色項鏈,並且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這條項鏈的十字架項墜附近曾經斷裂。只有那一處用金鑲接。金與銀組成的項鏈,在窗邊射入的夏日陽光下閃著黯淡的光。

“咦,銀項鏈用金子鑲起來,很少見呢。你是很喜歡這個吧。”

鈴對著我笑了。不知怎的我覺得像是一匹狼對我露出了牙齒。

“是的,這是紀念。”

“紀念什麽?”

“我被強奸的紀念。”

我端著冰咖啡的右手在空中僵住。擺放著時髦的中世紀風格家具的咖啡店裏溫度也一下子降低了十度。我完全不摻雜感情地回答:“是嗎,這家夥和你現在追蹤的東西有關吧?”

鈴還是帶著狼的笑容點頭。

“那麽,說吧。”

鈴的笑容愈發危險。

“那是在三年前。我住在高田馬場附近,每天去附近的大學上學。小學開始我就一直練體操,一直到初中我還是登上過全國大賽領獎台的選手。特別是跳馬和自由體操。但是,到高中後我突然長高,身體的成長超過了預計,於是轉向了藝術體操。大三的夏天,我是我們藝術體操部的王牌。”

所以她的身材看起來才那麽好。算上本身的身體條件,姿勢也格外曼妙。呈S型舒展的脊椎骨與堅挺的胸部。只是普通的步行,鈴的手、腳甚至指尖都有神經啪嚓啪嚓地通過。

“在一個星期六我訓練後回家的路上,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停在我的身邊。天空飄著晚霞,再有三分鐘就能到家。我打算回家吃完媽媽做的晚飯,晚上和妹妹一起看借來的DVD。就像是《黑色星期五》那種讓人哇哇驚叫的電影。”

鈴喝了一口純黑的冰咖啡。她的臉色很差,血色甚至褪到了她的胸部之下。光是回憶就痛苦得無法忍受。我覺得我必須說句什麽。哪怕只是一點聲援。

“我就在這裏。我全身心地在聽你說。”

鈴扯出一絲微笑,繃著臉繼續說:“滑門打開後跳下來兩個男人。臉上戴著PARTY上那種誇張的面具。美國還有俄羅斯的總統那樣的。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被拖到了車裏。”

高田馬場那邊我也很了解。從馬路轉到裏面一條小路,就是安靜的住宅區。在一直走的離家只有幾分鐘的小路上突然被人綁走。我往牛仔褲擦了擦滲出汗水的手心。

“車裏的座位是放平的。兩個人一起摁著我的手,塞住了我的嘴。我踢了一個男人,臉上就被咚地揍了一拳。我眼前那個像是帶頭的人從我包裏拿出手機後說:你老實點,馬上就放你自由。但是你要是吵鬧抵抗的話,就會像這樣。他拗斷了我的手機。那聲音我忘不掉,就像是自己的骨頭被折斷一樣。”

隨著時代的改變,讓人心屈服的方法也日漸簡練。我懷著絕望的心情想像一個手機被拗成兩段的女大學生。這種時候還是沒有想像力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