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縱火犯(第2/12頁)

“嘿,你是不是肚子痛?”

他在遮陽棚下方停了下來,連忙搖搖頭。

“最近常在街上碰到你呢。”

他保持沉默,點點頭。每次一看到與眾不同的小鬼,我總是無法放著不管,這是我的壞習慣。我拿了一串擺在冰塊上的菠蘿串。

“吃吧,很好吃喔。”

他看看免洗竹簽,又看看我的臉。接過菠蘿串之後,他像老鼠一樣啃了起來。

“喂,這種東西要大口大口地吃才對吧。”

我拿起一串,兩口就吃光了,對著他咧嘴而笑。如果能夠在女生面前做這種動作,大概可以迷倒池袋路上一半的女生吧。他總算提心吊膽地露出了笑容。

“我是真島誠,在這間水果行顧店。如果有什麽難受的事,你就來這裏吧。下次我請你吃網紋香瓜。”

他以有如蚊子叫的音量說:

“我叫水谷佑樹,請多指教。”

然後迅速點了個頭。臉色雖然很差,倒是個率直的好孩子。此時,老媽從店裏走了出來。

“阿誠,我們也要小心一點。最近西口這裏有很多小火災,搞不好是什麽連續縱火狂。那些瓦楞紙箱,晚上不要拿到鐵卷門外面。”

聽到老媽的聲音,尤其是說到“連續縱火狂”那幾個字的時候,佑樹的臉色整個變得慘白,像是被漂白過一樣。他拿著吃了一半的菠蘿串,快步離開店門口,真是個怪孩子。不過,我老媽到底是那個孩子的導師,還是在池袋署的少年課看過他呢?她露出奇怪的表情,目送著那孩子的削瘦背影。

“他該不會是西池袋的小孩吧?”

“我是第一次和他說話,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啊。”

“你是瞎了眼嗎?一個月前不是有個縱火事件嗎?我朋友是那一戶人家的親戚,叫什麽來著,好像叫水谷先生吧。”

我看著遠去的佑樹,在心中無言地吶喊。他駝背的身影穿過了池袋站前的斑馬線。老媽的聲音就像在追擊佑樹一樣:

“放火燒掉自己家,雖然沒有人嚴重受傷,但是才一個月就這樣回到街上了。什麽少年法的,如果不設想得更周到一點,實在很讓人傷腦筋。西口的小火災,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火災發生於西池袋二丁目的密集住宅區,大致的案情如下:

水谷家的父親,在政府某中央部會擔任還算馬馬虎虎的要職,但是因為沒通過國家公務員的高級考試,升遷顯然遇到了瓶頸。他確實很優秀,所以對此似乎覺得不甘心,於是開始對獨生子佑樹施以徹底的英才教育,就像日劇《東大特訓班》那樣,變成一種“只要考上東大就行”、單純奴隸制的頭腦勞動。

佑樹遵從父母的期待,一直扮演好孩子的角色,成績似乎也無可挑剔。但是好孩子的假面,在國一暑假結束時毀掉了。八月三十一日,晴朗的星期四,佑樹一早就起床,開始為旅程做準備。背包裏放著換洗衣物、零用錢,以及任天堂掌上型遊戲機DS-Lite。完成離家出走的準備後,他將前一天事先準備好的打火機用油,全部灑在玄關與樓梯附近。昏暗的樓梯上方,是他的父母(四十一歲的父親與三十九歲的母親)與祖母(六十八歲)的寢室。

據偵訊的警官表示,水谷佑樹供稱“我知道樓上睡的是家人。我心想他們全都死掉好了,就放了火”。不過由於這篇報導來自某本不太可靠的周刊,或許某些地方被過分誇大了。就算報導的內容正確無誤,然而膽怯的少年依照警官的意思供述,也是常有的事。我以前就讀的國高中裏,這種事根本司空見慣。沒辦法,對於警方的伎倆,如果不是像這樣交手過幾次,根本不可能堅強以對,也沒辦法搞懂。

一整棟房子燒掉一半,火被撲滅了。父母設法從二樓窗戶往下跳,只受了輕傷。但是少年的祖母來不及逃出,據說身體受到大面積的重度灼傷。

少年犯案之後,據說整天待在池袋的影城看電影,片名不詳,想必是讓人覺得放松的暑期電影吧?好萊塢動畫之類的。最後一場電影結束,他正要離開電影院時,被接獲通報趕來的警官帶回輔導。至於其後發生的大混亂,比我還常看八卦電視節目的你,或許更清楚吧。

男孩在學校很受歡迎,很多人發起聯署請願,希望給他較輕的處分。他的父母與住院中的祖母,也提出相同的請求。少年A只被送到少年收容所十天左右,就交由父母帶回了。嗯,反正也沒有任何人死亡嘛。

水谷佑樹回到池袋街頭三個星期之後,碰到了我。

那三個星期,正好是西口周邊連續發生小火災騷動的時期,也就難怪老媽會以奇怪的眼光看待佑樹了。壞事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壞人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做壞事。無論小鬼或大人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