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世(第2/7頁)



  一八九一年,祖父娶了諾米·裏維特茲為妻,祖母也在一家工廠裏做工。我的父親,馬哈隆,出生於一八七五年。兩年之後,我的叔叔路易降生了。在一八八四年,祖父因積勞成疾無法再勝任工廠裏的非人生活,不得不回家照顧兩個孩子,而祖母繼續為一家人的生計賣命。又過了兩年,一場大火吞噬了祖父一家租住的公寓樓,很多人葬身火海。祖母把父親和叔叔安全地救出來以後,她又返身去尋找祖父,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出來。

  父親的安娜姑媽——自稱是拿了她那份應得的財產——在離家多年以後又和家裏其他人重新取得了聯系,讓他們知道她現在的“風光”,於是父親和叔叔就被送到了芝加哥安娜姑媽那裏。下了火車,又換乘街車,這兩個大睜著好奇的眼睛的男孩並沒有被送往芝加哥的猶太人聚居區——懷斯特區愚之別。,而是被送到了城裏著名的紅燈區——利維區。在那裏,“按摩中心”、“理容中心”的牌匾隨處可見,既有城裏最著名的“伊娃林格俱樂部”——由伊達和瑪納姐妹倆開辦,也有數不清的名聲不佳的下等妓院。他們那位“風光”的安娜姑媽就是一家下等妓院的鴇母。

  當然,安娜姑媽不是那些操皮肉生涯的最底層妓女,她在那些一家緊挨著一家的下等妓院中擁有“風光”的一席之地。那些小妓院的建築都十分劣等,其中的一家曾一度由警察局的總監所有,其他幾家由曾五次連任芝加哥市長的卡特·哈裏森所有。街上還有一家一家的簡易房流射出事物的影象,作用於人的感官和心靈,便產生感覺和,裏面僅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床是為妓女和她的主顧準備的,椅子可以用來存放主顧的褲子。通過墻上的暗門或房門,一名不速之客經常會在讓人尷尬的時候闖入,收取一筆額外的費用,通常主顧都會乖乖地付錢。

  在街區的另一端就是“伊娃林格俱樂部”以及在它前面的歸凱莉·華特森所有的上等技院。在三層的棕色樓房裏,有五個客廳,每間客廳又有五個不同的入口。此外,裏面還有二十間臥室,一間台球室,以及一個地下保齡球場。粉紅錦緞的室內裝飾、真絲的睡衣、亞麻床單、放在銀質酒桶裏的葡萄酒,以及用於啜飲的金質高腳杯……這一切顯得是那樣的“富麗堂皇”。

  再拐過來就是安娜姑媽的妓院了,裏面也提供葡萄酒,總共十幾個女孩在早餐時喝她們的葡萄酒。那時大約是一點左右,她們圍坐在桌旁啜飲她們短暫一天中的第三頓(至少是第三頓)“液體食品”。每天中午,黑人女傭把這些“殘花敗柳”從床上叫起,靠著苦艾酒的效力她們進行梳妝打扮,然後下來吃早飯。不大一會兒,這些女孩就成雙成對地坐在窗前向過路的男人拋媚眼了。如果有人感興趣的話,他們可以湊到窗前看看那些女孩穿的“衣服”——那也叫“衣服”!她們通常袒胸露背,這樣買賣很快就成交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四、五點鐘,姑娘們的“生意”才告一段落,她們要麽找本小說催眠,要麽喝得爛醉如泥。

  安娜·黑勒手下的姑娘們都過著這樣一種渾渾噩噩的生活。安娜知道如何吹噓自己對待姑娘們是多麽的關心體貼,盡管馬戲團馴獸那樣的場面一個月總會上演三、四次。天知道那些姑娘是怎樣才從安娜的謊言中活下來的!在安娜自己居住的那所房子裏,她豢養了六名黑人“紳士”。她還經常去其他城市為自己的生意招募新人,通過向那些十三到十七歲的女孩許諾,讓她們當上演員來騙她們上鉤。騙人的伎倆是千變萬化的的,不過那些女孩上鉤後的結局是一成不變的。女孩總是被一絲不掛地鎖在房間裏,被那六名黑人“紳士”強xx。要不了多久,女孩就會聽憑“生活”的擺布,早餐時靜靜地坐在那裏喝葡萄酒了。據說事情總是這樣周而復始的。

  父親不喜歡他的姑媽,更不喜歡她的“生意”,以及她對待那些女孩的粗暴方式。她經常扇那些喝醉了的女孩的耳光,叫她們“賤貨”,還經常從她們的手中搶走顧客塞給她們的小費。安娜也同樣不喜歡父親瞪視她的眼神,一種不加掩飾的輕蔑眼神,就像一塊靜穆的石頭一樣,我父親常以這種方式表示他的憎惡,為此父親也常常挨打。

  安娜和我的路易叔叔倒相處得十分融洽。妓院的客廳是一個有趣的地方,不過只有上等妓院的客廳才能偶爾吸引到諸如政客、成功的生意人、銀行家這樣的大主顧。路易一定是對這些人的生活方式著了迷,或者是被他們表面上的排場吸引住了,由此而熏陶出了對資本主義的熱愛。當然,安娜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擁護者,所以路易叔叔也許是從她身上汲取了這一點。通過安娜對那些難得一現的政客和貴客們的巴結奉迎中,路易學會了如何拍馬屁,並把這一招用在了安娜身上,以此來滿足她那種病態的虛榮心。這一招很有效,當我父親三年後被迫輟學充當妓院守門人時,路易叔叔卻被送到了東部的一所寄宿學校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