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圈套(第2/6頁)



  盡管盧普附近不許停車,蘭格和米勒還是把他們那輛黑色的別克車停在了大約有半個街區那麽長的街道護欄旁邊。他們的別克車型就是人們通常稱之為“胖吉比”的那種,在車的兩側踏板以上,車的邊緣向外突出著。此刻,正有一只腳踩在靠近人行道那側的汽車踏板上,一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在填寫罰單。米勒徑直沖上去,猛地把那張罰單撕了下來,將它揉成一團,扔向漫天的飛雪中。他根本無須向那名警察出示他的身份證明,這城裏的每一個警察誰不認識“哈裏兄弟”?

  面對米勒的飛揚跋扈,那名警察倒是非常鎮定。這位五十歲上下的愛爾蘭老警察,幹這行所經歷的風風雨雨,肯定要超過這兩個家夥所接受的市長大人的“栽培”,他肯定清清白白,否則不會這麽一大把年紀還在徒步巡邏。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收起罰單簿和筆,盯了米勒一眼,那眼神裏半是謙卑,半是輕蔑,“是我的失誤,年輕人。”說完以後,他清了清嗓子,沖著蘭格的腳啐了一口痰,然後就轉身搖晃著警棍走開了。

  蘭格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米勒呆若木雞地盯著那名警察的背影,思忖著對這樣挑釁式的傲慢行為該怎樣處置。這時,我拍了拍蘭格的肩膀,“我快被凍僵了,先生們。我們到底要去哪兒呀?”

  米勒笑了,嘴差點兒沒咧到耳根,這倒充分展現出他那口猶如焦黃的玉米粒般的大板牙。這真是我有生以來所見過的最難看的笑容。

  他答道:“只有弗蘭克·奈蒂才說得準。”

  站在一旁的蘭格加了一句:“也許他也不知道。”說著,他打開了車門,我坐到後面。“胖吉比”雖然不是什麽時髦的車型,不過卻很實用,有著紅棕色的羊絨座椅、上過清漆的木質窗框。在這樣的惡劣天氣裏,能坐在這裏真是件愜意的事兒。

  米勒啟動引擎,別克車微微顫動了幾下,就在寒冷淒清的街道上飛馳起來。蘭格轉過身,斜靠在椅背上,微笑著問我:“你帶槍了嗎?”

  我點了點頭。

  他遞過一只點三八式的小手槍,隨即說道;“現在你有兩把了。”

  我們朝著德爾伯恩的北部駛去。普林特大街林立兩側的摩天大樓使我有些透不過氣來,其中一幢占地半個街區的灰白色大廈是交通大樓,我的朋友艾略特·內斯現在就在這幢大樓裏辦公,他日後很可能成為艾爾·卡朋後繼者的有力挑戰者。不知為什麽,我突然覺得孤援無助。

  過了一會兒,我又開口問道:“你們準備怎麽對付奈蒂?”

  蘭格轉過身來驚奇地看著我,似乎他剛剛意識到我的存在。

  “你什麽意思?”

  “他犯了什麽罪?又殺人了嗎?”

  蘭格和米勒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蘭格發出一聲冷笑,聽上去就像一聲輕咳。

  米勒用他那枯燥的腔調答非所問地說道:“那可是一條大魚。”

  霎那間,我意識到我上當了。盡管握著一支剛交到我手裏的手槍,我還是覺得自己才是他們的一條“大魚”。也許是我不留神開罪了某位大人物,而這位大人物又能跟市長先生說得上話,於是市長先生就派出他的這兩名親信將我送到一個上帝才知道的地方——密歇根湖,多年以來有許多人去那裏遊泳,可他們中卻很少有人知道在那幽深的湖底埋藏著多少冤魂怨鬼。

  可是他們沒有朝湖畔的方向右轉,而是把車開向了左側的聯邦大樓。車輪繼續旋轉,駛過國家聯盟俱樂部,轉向右邊,進入繁華商業區,汽車就如同置身於混凝土築成的大峽谷中,前後左右都被密布著的高聳入雲的摩天大廈緊緊環抱。是芝加哥人發明了摩天大樓,所以在芝加哥你無時無刻都會感受到這一點。

  漫天飛舞的小雪花還不足以為整座城市披上銀裝,到處還是一片灰蒙蒙的。不過紅綠相間的聖誕節彩飾卻隨處可見:在許多辦公樓的窗台上擺放著聖誕紅,街道的護欄上掛滿了冬青枝和鳳仙花的嫩葉,不時還有身著節日盛裝的小商販大聲叫賣著五美分一磅的大紅蘋果。在離這兒不遠的州立大街上,竟充斥著有些奇異的聖誕節氣息,在超級市場的櫥窗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具:雞尾酒攪拌器、弧形小酒瓶、時髦的長頸瓶、藤制酒器以及用於私釀的各色器具。盡管所有的這些酒具商品銷售是合法的,但它們卻與政府頒布的禁酒法令相違背。這就如同公眾認可了麻醉劑,商店裏就可以大張旗鼓地銷售水煙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