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鬧鬼醫院

到了一九四一年三月,歐洲的戰事已給大西洋的航運造成巨大威脅,美國海軍因此成立了大西洋艦隊以支援盟軍。我的護士愛玻回到北山鎮後,很擔心在海軍服役的丈夫,懷疑他能否按照征兵章程所說在十八個月內回到自己身邊。那是個冷颼颼的周一,我們在我的辦公室裏談論前線的新聞,鬧鬼醫院的問題最早就始於這次談話(在繼續講他的故事之前,山姆·霍桑醫生給訪客和自己斟滿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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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咱們國家年底就要被卷進去啦。”

我覺得沒有什麽理由足以反對她的這個說法。

“安德烈在船上服役嗎?”我問道。被征召前,他們在緬因州經營一家小旅館。現在丈夫不在了,愛玻和兒子便回到了北山鎮。

“我想應該是吧,不過他們的工作都屬於高度機密。”

我的上一任護士瑪麗·貝斯特上了海軍的征兵名單,所以我才安排愛玻回來——她會不會被派到安德烈那艘船上啊?這種巧合只會在電影裏出現。她去了聖叠戈①的一個海軍基地。

①SanDiego,加利福尼亞州的太平洋沿岸城市,設有多處軍事基地。

我的辦公室位於與朝聖者紀念醫院相連的側翼,對駐紮在這裏的醫生而言,能抽個小空和護士聊聊天是比較奢侈的事。果然,在這個三月的下午,我們的談話被林肯·瓊斯打斷了。幾年前,他成了北山鎮第一位黑人醫生,這在當時造成了不小的轟動。上周末林肯和妻子夏琳用豐盛的晚餐盛情款待了我和安娜貝爾,我正想著要好好謝謝他,卻注意到他的面色似乎表明他要說的並非什麽輕松的話題。

“山姆,能耽誤你幾分鐘嗎?我有點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問愛玻:“下一個病人是幾點鐘?”

“你答應道吉爾夫人下午上門看診,不過時間沒有要求。她發著燒,哪兒也去不了的。”

於是我跟在林肯身後,朝走廊一頭走去。

“最近感冒患者更多了吧?”林肯問道。

我點點頭:“每年冬天都這樣。你在醫院這邊的病人多嗎?”

“不少重症患者,主要是老年人。總之每個病房都有人。不過我要和你談的是別的事。有個叫珊德拉·布賴特的病人聲稱她的病房鬧鬼。”

我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這鬼肯定是個新來的!”

我們經過護士台,走進七十六號病房,這個數字讓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一時間我無法捕捉記憶。如果我以為病床上躺著一個虛弱的老太太,勉強靠在枕頭上支起身子,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珊德拉·布賴特三十多歲,風姿綽約。她倚窗而坐。

“你好,”我向她打招呼,“我是霍桑醫生。”

她如花的笑靨令我有點失神。“抱歉,我不能起身。瓊斯醫生說我還得休息一兩天。”

“闌尾手術,”林肯解釋道,“上周六下午由楚門醫生執刀,目前康復狀況良好。”

“如果沒有那個幽靈就更好了。”她幽幽說道。

我吃不準她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我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對面,林肯則在床沿坐下。其實我很少在醫院的病房裏坐著,通常我都是在每天辦公之前來看望我的病人,站在床尾詢問他們睡得好不好。而坐在椅子上,從一個更低的視角打量這個房間,才讓我意識到病房是多麽死氣沉沉。這是一間私人病房,除了一張床,墻壁上連一幅圖畫都沒有。而那個年代,自然不會有懸掛在天花板下面的電視機。一張床,兩把椅子,還有一個小小的床頭櫃,這就是房間裏全部的擺設。

“要不你跟我講講那個幽靈的事?”我試探性地問道。

她莞爾道:“你是這裏的住院精神科醫生嗎?是不是你也覺得我可能腦子有點問題?”

我對這想法一笑置之:“朝聖者紀念醫院沒有精神科醫生,瓊斯醫生只是找我過來看能否幫你。你真的看到幽靈了?”

她點點頭:“連著兩個晚上。星期六的手術結束後,他們給我打了鎮靜劑,但是我半夜被驚醒了。我覺得床在移動,接著我看到一個人,一個戴著兜帽的人影,在月光下,他的輪廓清晰地刻在窗戶上。我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麽,於是那個人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噓寒問暖的護士出現在我面前。我又睡著了,我想這也許是那些藥物的副作用而引起的噩夢吧。”

“很有可能。”我表示同意。

“但昨天晚上,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同樣的人影又出現了,這次他在我的床邊蠕動,我想我一定是尖叫了,當我睜開眼睛時,那個人已經不見了,眼前只有不斷安慰我的護士。”

“這一切會不會是你在做夢?”

“不可能,我非常清醒。我服的是一粒止痛藥,而非安眠藥。我大喊大叫的時候,雖然閉上眼睛,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緊接著護士就來到我身旁,月光自窗戶照進來,和前天晚上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