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邊境之南 3(第4/5頁)

  我們抵達次日上午,幾位衛理公會寡婦扶助會的成員從密歇根到此地度假,在敦尼丁海灘散步時發現幾包小塑料袋棄置在海岸線上。袋子又小又厚,後來證實裏面裝滿了海洛因。到了中午,更多海洛因沖上清水和聖彼得堡的海灘,未經證實的報道甚至指出北至霍漠薩薩國家公園,南至馬可島都發現這些袋子的蹤影。海岸巡邏隊推測不久前襲擊墨西哥、古巴和巴哈馬的暴風可能沉了一艘運海洛因的船,但他們至今找不到失事船只殘骸。

  “可憐的女孩”消息昨天見報。一名身份不詳的女子在清水一家汽車旅館房間遭到槍殺。相信殺人兇器是一支散彈槍,近距離射中女子臉部,以致面目全非,難以辨認。警方發言人表示該女身體也“殘缺不全”,但拒絕說明細節。女子的年齡估計在18到30歲之間,清水警方目前正嘗試由牙齒紀錄辨明她的身份。

  我看到這則新聞時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糟糕!黛絲麗。但查過發現屍體的清水地段,又聽到昨晚六點新聞使用的暗諷語言,我放下心來,顯然被害人生前很可能是妓女。

  “當然,”加拿大人之一說,“這裏就像是蠻荒西部。千真萬確。”

  “你講的對極了,巴伯。”他老婆說,把整只裹面粉油炸的石斑魚伸進一杯蘸魚醬。

  這是一個奇怪的州,我一來就注意到了,但它越來越討我喜歡。實際上,是蟹棚越來越討我喜歡。我喜歡桑德拉、麗塔、金和酒吧後面的兩塊告示牌,一塊寫著:“如果你那麽喜歡他們在紐約做事的方式,請走95號州際公路北上。”另一塊說:“等我老了我要搬到加拿大,真正慢慢開車。”

  我穿著背心和短褲,平常白得像粉筆的皮膚已達到令人滿意的淺棕色。安琪穿她的黑色比基尼上衣,系一條五彩繽紛的紗籠裙,黑發糾結卷曲,明亮的栗色發絲已快變成金色。

  我喜歡陽光下的日子,但過去三天對她來講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當她忘記她對案子的挫折感,或另一個毫無收獲的一天終於結束時,她似乎舒展、綻放、松開,迎向熱氣、紅樹林、湛藍的海和鹹鹹的空氣。除非我們在積極追蹤黛絲麗或傑夫·普萊斯,她不再穿鞋,晚上開車到海灘,坐在汽車引擎蓋上聽浪,甚至放棄旅館套房的床,睡在陽台上白色繩子編的吊床。

  我和她四目交接,她對我微笑,笑中有部分悲哀的理解,部分強烈的好奇。

  我們這樣坐了許久,微笑逐漸淡去,眼睛鎖住對方,搜索彼此臉上的答案,回答那些從未說出口的問題。

  “我忘不了菲爾,”她說,手伸過桌子握住我的手,“如果我們兩個……感覺像褻瀆。”

  我點頭。

  她沾滿沙的腳勾住我的。“我很抱歉令你痛苦。”

  “不是痛苦。”我說。

  她揚起一只眉毛。

  “不是真的痛苦,”我說,“是心疼。時時刻刻。我好擔心。”

  她把我的手拉到她的臉頰,閉上眼睛。

  “我以為你們兩個是搭档,不是情侶。”一個聲音驚呼。

  “這位,”安琪說,眼睛仍閉著,“一定是麗塔。”

  的確是。麗塔,戴著她的寬邊高呢帽,今天改穿紅色網襪,端來我們點的小龍蝦、蝦和大螃蟹。麗塔聽說我們是偵探,高興極了。她想知道我們卷入過幾場槍戰,加入過幾次飛車追逐,殺過幾個壞蛋。

  她把盤子擱在桌上,移開壓在案件卷宗上的啤酒壺,找地方放塑料刀叉,一陣暖風掀起卷宗和塑料叉子,吹落陽台。

  “喔,要命。”她說。

  我站起來幫她,但她動作比我快。她拾起卷宗,把它闔上,一張照片掉出來,這時一陣風卷起照片,剛要飄過欄杆,被她及時用拇指和食指夾住。她轉身面對我們,微笑著,左腿仍然像芭蕾舞腳尖旋轉動作似的翹起,停留在她撲向照片時的姿勢。

  “你入錯行了,”安琪說,“你應該當洋基隊遊擊手。”

  “我交過一個洋基男友,”她說,低頭看她接住的照片,“在床上一文不值,老是談——”

  “繼續講,麗塔,”我說,“別害羞。”

  “嘿。”她說,眼睛盯著照片。“嘿。”她又說。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