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邊境之南 3(第3/5頁)

  我聽到他那端突然響起好幾條電話線的鈴聲。

  “晚點再打來。我要走了。”

  “拜。”我說,但他已經掛斷。

  我走出飯店,沿著一條曲折的步道,穿過種了棕櫚樹和不搭調的澳洲松樹的花園,看到安琪坐在躺椅上,手遮住眼睛擋太陽,仰頭看一個穿橙色泳褲的年輕小夥子,泳褲小到跟丁字褲比恐怕會侮辱了丁字褲。

  另一個穿藍色泳褲的家夥在泳池另一邊觀看他們兩人,從他臉上的微笑可以看出橙色泳褲是他的哥兒們。

  橙色泳褲拎了一瓶半滿的科羅娜啤酒,垂在閃亮的屁股旁邊,一片檸檬浮在泡沫中,當我走近時,我聽到他說:“你可以和氣一點嗎?”

  “我可以和氣一點,”安琪說,“我現在剛好沒心情。”

  “那就改變你的心情吧。你在歡樂與陽光之地,親愛的。”

  親愛的。大錯特錯。

  安琪在躺椅上換個姿勢,把案件卷宗放在椅子旁邊地上。“歡樂與陽光之地?”

  “耶!”這家夥灌了一口科羅娜。“喂,你應該戴太陽眼鏡。”

  “為什麽?”

  “保護你那雙漂亮的眼睛。”

  “你喜歡我的眼睛。”我聽過她用這個語氣說話。逃,我想對小夥子大喊。逃,逃,逃。

  他把啤酒靠在屁股上。“是啊。貓科的。”

  “貓科?”

  “像貓眼睛。”他說,俯身看她。

  “你喜歡貓?”

  “我愛貓咪。”他微笑。

  “那你可能應該去寵物店買一只,”她說,“因為我有個感覺那是你今晚唯一摸得到的咪咪。”她拾起卷宗,打開擱在腿上。“懂我的意思嗎?”

  我跨出步道走上遊泳池露台,橙色泳褲退後一步,歪著頭,手緊握科羅娜瓶頸,緊到指節泛紅。

  “很難想出適當的話來反擊,是吧?”我笑得燦爛。

  “嗨,夥伴!”安琪說。“你冒著大太陽來加入我。我太感動了。你甚至穿了短褲。”

  “破案沒?”我蹲在她的躺椅旁邊。

  “沒。但快了。我可以感覺到。”

  “吹牛。”

  “好。你對。”她對我伸舌頭。

  “你知道……”

  我擡頭。聲音來自橙色泳褲,他氣得發抖,手指指著安琪。

  “你還在這裏?”我說。

  “你知道。”他重復。

  “知道什麽?”安琪說。

  他的胸肌波動起伏,他把啤酒瓶子舉到肩膀。“你要不是女人,我——”

  “現在差不多進了手術室,”我說,“即使這樣,你也很接近了。”

  安琪從躺椅撐起來,注視他。

  他透過鼻孔急促呼吸,突然腳跟一旋,走回他朋友那邊。他們交頭接耳,輪流怒視我們。

  “你覺不覺得我的脾氣不適合這地方?”安琪說。

  我們開車去蟹棚吃午餐。再度。

  三天下來,這地方已變成我們臨時的家。麗塔,一個四十來歲的女服務生,戴一頂飽經風霜的黑色牛仔帽,截短的牛仔褲底下穿一雙網襪,抽手卷雪茄煙,是我們在此地交的第一個朋友。金,她的老板和蟹棚大廚,很快就要變成我們的第二個朋友。還有第一天遇到的白鷺——她名字叫桑德拉,只要你不灌她啤酒,通常很守規矩。

  我們坐在陽台上,觀看另一個傍晚天空逐漸變成深橙色,嗅沼澤散發的鹽味,還有不幸的汽油味,暖風撥弄我們的頭發,搖動木樁上的鈴鐺,威脅著要把我們的案件卷宗吹落乳黃色的水中。

  陽台另一頭坐了四個加拿大人,皮膚曬成粉紅的檸檬汁顏色,穿醜陋的大花襯衫,圍著一桌油炸食物,高談闊論他們選了一個多麽危險的州停他們的休旅車。

  “先是那些海灘上的毒品。是嗎?”其中一人說,“現在又有這個可憐的女孩。”

  “海灘上的毒品”和“可憐的女孩”是過去兩天最轟動的地方新聞。

  “唉呀,就是嘛。唉呀,就是嘛。”一個女人聒噪地說。“這裏跟邁阿密沒兩樣,事實如此,就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