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悲痛紓解 7(第2/5頁)
“老實說我有點兒痛,警官。我們正要走到馬薩諸塞州綜合醫院去看我的臉。”拉琴再度點頭,低頭看他的鞋子。我趁機從大衣口袋抽出約翰·拜爾尼的皮夾。
“我能看一下身份證嗎,先生?”拉琴說。
“身份證?”約翰說。
“警官,”我說,用我的手臂圈住約翰的背,像是扶他站穩的樣子,“我朋友可能腦震蕩。”
“我想看一下身份證,”拉琴說,用微笑強調他語氣的不耐,“請你從你朋友旁邊站開。立刻,先生。”
我把皮夾塞進約翰褲腰,把我的手抽回來,開始搜索我自己的口袋。在我旁邊,約翰非常輕聲地笑。
他微笑著把皮夾遞給拉琴,微笑是做給我看的。“給你,警官。”
拉琴打開皮夾,人群開始聚集。其實他們一直在附近晃蕩,但現在事情才變得真正有趣,吸引他們從兩邊靠攏過來。有幾個是我們先前見過的信差,個個睜大眼睛,對正在他們眼前上演的20世紀末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例子做出“唉呀不得了乖乖龍的咚”的表情。兩個男人在碧肯街被警察盤查,又一個明確的啟示錄征兆。
其他人是上班族或出來遛狗或在五十碼外的星巴克喝咖啡的老百姓。有些從歡樂酒館門口永遠排不完的隊走過來,想必是判斷他們可以隨時拿房子做二胎貸款去買一杯啤酒,但絕不能錯過這場難得一見的秀。
此外還有幾個我完全不願看到的角色。男人,穿著講究,外套遮住腰部,眼睛像針尖一樣刺向我。和曼尼一樣來自同一個本尊。他們站在人群外緣,分散開來,以致不論我朝上走到阿靈頓街,朝下走到查爾斯街,或過馬路去花園,都被他們包圍——兇神惡煞、表情嚴肅的男人。
拉琴把約翰的皮夾還給他,約翰把皮夾放進褲子前面口袋,給我另一個微笑。
“輪到你,先生。”
我遞出我的皮夾,他打開皮夾,用手電筒照著。約翰盡可能不引起注意地伸長脖子想看一眼,但拉琴很快闔上皮夾。
我捕捉到約翰的眼睛,這回換我微笑。祝你下次好運,白癡。
“還你,肯奇先生。”拉琴說,我感覺我的五臟六腑一下子沉到胃裏。他把皮夾遞給我,約翰·拜爾尼綻放一個有羅德島那麽大的笑容,然後不出聲地對自己說“肯奇”,滿意地點點頭。
我快哭了。
就在此時我往碧肯街望過去,看到過去五分鐘唯一不令我沮喪的東西——安琪開著我們的維多利亞皇冠,沒有熄火停在公園邊上。車內很暗,但她每次把煙舉到唇邊,我都可以看到燃燒的煙頭。
“肯奇先生?”一個聲音溫柔地說。
是拉琴,他像小狗似的仰望我,我突然感到十足恐懼,因為我太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我只想握握你的手,先生。”
“不,不。”我說,露出惡心的微笑。
“去啦,”約翰快樂地說,“去握這個人的手!”
“請求你,先生。能夠和扳倒惡魔阿魯賀和格林的人握手,是莫大榮幸。”
約翰·拜爾尼對我揚起一只眉毛。
我握了拉琴的手,雖然我很想一棒打昏這個蠢蛋。“不敢當。”我勉強回答。
拉琴又是微笑、又是點頭的,樂得全身花枝亂顫。“你們知道這是誰嗎?”他對群眾說。
“不知道,告訴我們!”
我轉頭,看到曼尼站在台階頂端,臉上笑容比約翰的還大。
“這位,”拉琴說,“是帕特裏克·肯奇,幫忙逮捕連環殺手傑瑞·格林和他搭档的私家偵探。記得11月在多徹斯特救了一個女人和她嬰兒的英雄?記得嗎?”
有幾人鼓掌。
但沒有人拍得像曼尼和約翰·拜爾尼那麽大聲。
我得拼命忍住,才沒有把頭埋進手裏放聲大哭。
“這是我的名片。”拉琴把名片塞到我手上。“任何時候,你知道,不論你想找人聊天或需要幫忙辦案,只要拿起電話,肯奇先生。”
任何時候我需要幫忙辦案。是。謝啦。
群眾搞清楚了沒有人會被殺,開始散去。剩下外套紐扣扣上、面無表情的男人——他們站開,讓其他圍觀者離開,眼睛片刻不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