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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津拍了一下朱美的肩膀。

“朱美,你幹嘛一臉怪表情啊?隨便去附近買條竹莢魚就行啦,我家老太婆也快回來了,她一回來,我就去你家。喏,快去吧。”

奈津推推朱美的背。朱美在催促下走了出去。出去之後她才想到,一如往常,她又完全被卷進奈津的步調裏了。

她就這樣走出大馬路。

原本舒爽的風已經停了。

天空也暗下來了,上頭雲霧籠罩。

明明還不到太陽西下的時間。

——問她自殺未遂的理由?

朱美連想都沒想到。

她也不想深聽自殺者的心情。

說起來,換做自己是村上,會向別人吐露這麽重大事實嗎?殷切渴望赴死的人,會……

——他已經不想死了。

朱美也覺得,或許問問他反而比較好。

朱美也曾經想過要尋短,但是她從來沒有試圖自殺。

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能說她就是這種性子。但唯一可確定的,並不是因為她很幸福。

證據就是……殺人。朱美曾經想過,但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

但是……

也許不管殺人還是自殺,都一樣。同樣都是討厭、憎恨、怨恨、痛苦、悲傷、空虛這類負面情緒凝聚在一起,只是發泄時的對象不同罷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種念頭或許並非與不幸直接相關。

比照自己的經驗來看,朱美這麽認為。當然,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人都有各式各樣的理由,而且那或許不是能果斷理清的事。

過去……朱美曾經對某人懷有深切的殺意。可是,那時候朱美究竟是討厭那個人?憎惡那個人?還是怨恨那個人?

似乎都不算是。說憎惡的話確實憎惡,而且也不是不怨恨吧。朱美應該也不喜歡那個人,那麽或許就是討厭。可是,朱美應該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想殺了對方,她覺得絕對不是。說起來,因為憎恨對方就殺掉對方,也不能怎麽樣。

沒錯,不能怎麽樣。所以……

——所以啊……

如果能怎麽樣的話,事情早就解決了。就是因為不能怎麽樣,而且知道不能怎麽樣,人才會費盡心機,設法將那種道理說不清的事化成具體。朱美覺得那就是在某個瞬間,由微不足道的奇跡您聚而成的殺意。所以那個時候、那一瞬間,不是憎惡也不是怨恨。而那種有如熱病般的殺意朝外發露時,就成為自殺行為……,會不會只是這樣而已呢?

——真正是附身妖怪。

那個人——村上,也說附身妖怪離開了。

——真的離開了嗎?

朱美有些不安。丟下那個人獨處真的沒問題嗎?反倒是陪在他身邊,像奈津說的,追根究底地問些無聊事,是不是比較好呢?

所謂真實,是比想象中更恣意任性的。一旦訴諸語言,真實立刻會微妙地偏離原本位置。然後不可思議的是,它會就這樣坐落在偏離的位子上。那種偏離,有時候會使殺意消失。朱美在逗子的事件學習到這件事。

——回去吧。

朱美這麽想,轉過身的瞬間,她感覺有人在看她。

她環顧周圍,卻沒有人影。還是老樣子,視野十分清明。雖然有些微陰,但春季的城鎮極為潔凈清澈。不過他覺得城鎮原本清新的空氣似乎有點變質了。

——騷然不安。

道路遙遠的彼方,有一個男子背著巨大的行李。

男子拖著沉重的步伐前進。

那是……

——賣藥郎。

不是丈夫,丈夫不可能在這裏。

美朱定睛凝視,卻模糊一片,看不清楚。雖說空氣清新,遠景卻像隔了一層扭曲的鏡片般,暈了開來。是光線的關系嗎?

不……或許是因為朱美有些感到不安了。

極目望去,更遙遠,賣藥郎前往的方向浮現出鮮艷的色彩。黃色、綠色、紅色、原色滲了出來。那不是一般的色彩,色彩仿佛熱氣般悠悠擺蕩,逐漸靠近過來。

那是成群結隊的一大群人,是剛才聽說的新興宗教嗎?賣藥郎漸漸地遠去,而不可思議打扮的一群人則靜靜地逼近過來。

——坐立難安。

風停了,城鎮卻騷動著。

狗在叫。

忽地往旁邊一看,胸前垂著圓形飾物的男子,正茫然站在木板圍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