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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潤千變萬化的表情中,這張臉是木場感覺最棘手的。

不管是妻子還是小姑娘、蕩婦,都不過是個角色。

卸下這些角色的話,底下的臉就只是單純的個人嗎?還是單純的女人?在身為女人之前,首先是個人嗎?還是身為人之前,首先是個女人?木場難以衡量。

“跟賣春……沒有關系嗎?”

“是啊。只是啊……”老板娘收起母親的表情說道,“……不是有一種看法,把賢妻良母和蕩婦都同樣視為女人的敵人嗎?”

“這……我不懂哪。”

兩者角色不同。

“娼妓把女人的性拿來當成商品販賣,所以這種買賣對於提高女人權利是有所阻礙的。那她們會受到禮遇嗎?就像我剛才說的,他們被不當地鄙視,而且她們也敢於接受這樣的待遇。而且買女人的是男人,男人就算玩女人,也不會被世人用鄙夷的眼光看待……”

“這我懂,可是……”

“賢妻良母也是一樣啊。她們是父權制度這種封建社會的古老陋習的犧牲者——犧牲者也就是受害者,但是現實上她們大部分甚至沒有認清這一點,換句話說,積極地支撐著男性社會的,就是這些女人當中的內賊——沒有自覺的女人自己。這麽一想啊……”

“女人的敵人就是女人嗎?”

——也有這種看法嗎?

“我只是說也有這種看法罷了。”

“……那你怎麽想?”

“我?我不這麽想啊。可是有人這麽想吧?錯不了的。”

“誰這麽想?”

“就是女權擴張論者啊。”

“那些人……對於男性復雜、自甘墮落的酒店老板娘,會做何感想呢?”

“有言在先,我這裏可沒有什麽男人喲。不過……嗯,女權擴張論者應該不怎麽樂見吧。”

“這樣啊。那麽一板一眼的女教師呢?”

“這因人而異吧?教師裏好像也有人標榜支持體制啊。”

“那少不更事、熱心助人的小姑娘呢?”

“什麽跟什麽啊?你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光只有這樣那裏看得出什麽呢?這是猜謎嗎?”

“不……”

四散的點與點之間,並不完全無法連接是嗎?

“有可能是……肅清嗎?”

“肅清誰?”

“女人當中的女性敵人。”

“意思是殺掉她們嗎?”

是啊。

阿潤板起臉來,瞧不起似地瞪了木場一眼,以充滿輕蔑的口吻說:“阿修,你真的是大笨蛋一個呢。”

“我哪裏笨了?”

“做那種事有意義嗎?女人最大的敵人肯定是男人嘛。如果敵人都一定非殺不可,那得先把所有的男人都給殺了才行啊。若不這麽做,社會就不會改變嘛。你要是說那種話,會被當成什麽都不懂的歧視主義的蠢男人,第一個被殺。”

“這……說的也是哪。”

但是,點與點連接起來,就會變成線。

線與線連接起來,就會變成像。變成圖像的話……

就看得見事件的面貌。

“你……真的只是個酒家女嗎?”

“啊,煩死了。阿修,我記得你不是個會追究女人過去的下流胚子啊?虧我還一直覺得你雖然是個刑警,卻是個沒心眼的直爽漢子呢。”

阿潤輕盈地走出吧台,倦怠地轉動脖子,走向入口。

“幹嗎?打烊啦?”

“反正客人也只有一個陰沉的條子,總覺得沒興致做生意了。你想待到什麽時候就待吧,愛喝多少就喝吧,笨刑警。”

阿潤可能掛上了午休中的牌子。大半夜的,應該不叫午休,但這家店沒有黑夜,也沒有白晝。

木場的想法還是一樣,亂成一團。但是木場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千錘百煉的每一處肌肉就快要充滿活力了。木場這個人只能夠靠身體來掌握事物,所以這類預感也是以肉體的征兆顯現出來。

——潰眼魔不是隨機殺人。

如果他有目的的話……

——去問蜘蛛嗎?

蜘蛛,看著木場的女郎蜘蛛,墨鏡。

“墨鏡。”

“什麽?”

“對了,墨鏡上有川島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