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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聽了他的話,看了天花板上的汙漬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似的說道:“久遠寺先生。老實說啊,我現在覺得有點後悔,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把仙石樓裏的你們全部逮捕起來。若是那麽做,或許可以避免現在這種狀況。因為就算那是胡來還是獨裁,至少也沒有偏離正確的做法太遠。住宿客全體共謀說即使不是事實,也是有效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

  

  山下撫平垂落的一束劉海,說道:“聽好了,搜查會議決定把你們從嫌疑犯降格為目擊者,只是出於旅行者沒有殺人動機這點程度的理由罷了。但是從那之後過了三天一一才短短三天,這段期間怎麽了?叫飯窪的那個女人其實是關系人,那裏的今川打一開始就是關系人,其他采訪的人也從好幾個月前就與這裏的人有聯絡,再加上這下子連你也是關系人了。結果沒關系的……喂,你在做什麽?”

  

  惟一一名無關的復木津站起來,伸長了身子看著雕花橫楣。

  

  “給我坐下!真的把你逮捕喔!……總之,現在無關的只剩下這個笨蛋偵探而已了。這是偶然嗎?我沒辦法這麽想,沒有這種巧合。”

  

  “警部補,你說的完全沒錯。這不是偶然,是必然啊。順其自然,就變成這樣了。有關系的人一一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關系一一出於某些理由聚集在一起行動,結果才會引發事件,所以要是有完全沒關系的人混在裏頭,反倒不自然哪。”

  

  “那是怎樣?這座寺院的和尚裏頭有你以前認識的人,也不是偶然嗎?”

  

  “唔,不是偶然吧……”久遠寺老人將往右傾斜的重心向左移,端正姿勢,“我在昭和初期,直到大東亞戰爭爆發之前,每年都會去那家仙石樓,那裏是從上一代起就經常光顧的旅館。菅野是在昭和七年左右成為專任醫師,所以……對,我也帶菅野去過好幾次。”

  

  “去仙石樓?帶那個男的?”

  

  “是啊.”

  

  老人眨著小小的眼睛,不知為何露出極為柔和的表情。

  

  “那個時候啊,醫院的規模擴大,除了小女體弱多病之外,思,我算是幸福的。但仔細追究,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的人生就已經出現了崩壞的征兆,但是那時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忘了那是哪一年,曾經在仙石樓碰上一行高貴的和尚……”

  

  這件事今川也聽說過。

  

  “那個時候,菅野看到和尚,不知道哪來的感觸,對我這麽說:‘我們切割、縫合病患,將他們浸泡在藥裏,讓他們活命。即使如此,只要死了,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什麽都無法為他們做了。因為還有下一個病患,這是沒辦法的,但我總是對此存疑。醫生只能照顧活人,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患者活著,但是這樣真的好嗎?只能以這樣的形式治愈別人嗎?’一一菅野曾這麽說,我記得很清楚。”

  

  久遠寺老人閉上眼睛,細細回味似的把臉轉向一旁。“那個時候,我是怎麽回答他的呢?”

  

  “久遠寺先生、久遠寺先生……”山下不解風情地叫道。

  

  “就算這麽說,但醫生的工作就是讓客人盡可能多活一天不是嗎?要是死了就血本無歸了。親人會傷心,醫院也賺不了錢啊。那家夥在說些什麽啊?那樣一點好處都沒有啊。要是有這種醫生,客人會被其他醫院搶走的。”

  

  “不是客人,是病患。”

  

  “病患就是客人吧?”

  

  山下的反應,讓老醫師深深嘆了一口氣。“或許你不會懂吧。”

  

  “我懂的。刑警的工作就是抓壞人,醫生的工作就是治病,和尚的工作就是辦法事。要是對自己的工作抱有疑問,就沒辦法幹下去啦。”

  

  “或許是這樣吧。只是,他的話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後呢?”

  

  “幾年之後,菅野失蹤了。”

  

  “看吧,幹不下去了吧?”

  

  “用不著說得那麽洋洋得意,我也曾經這麽以為。事實上,我並不知道菅野為何要躲藏起來,完全不了解。至於現在,我稍微明白為什麽了。不過這也是猜測而已。或許他是出於完全不同的理由,像是負債之類我不可能得知的理由而躲藏。也有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理由。可是那家夥人在這裏的話……”